柳东升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下班了，局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当值的警员，守着包花生米喝着酒，砸牙聊天，见柳东升进来，赶紧站起来，“柳探长这么晚回来有事？”
“马上查一下李科长在哪？”柳东升对那两个警员说道。
柳东升要找李诚文为什么不去他家，却是回警察局找呢？这些个当官的白天睡觉，晚上夜夜笙箫，花天酒地，鬼知道在哪过夜。
其中一个警员只打了两个电话，就查到了李诚文的所在，“柳探长，如果是公事，我劝您还是别去了。”其中一个警员有些为难的对柳东升说道。
“他在哪？”柳东升拉着他那大长脸问道。
“太平路的凝香阁，而且还有警察厅总务处的一个副处长。”
那个警员也是为柳东升好，这凝香阁是一所青楼，两位长官忙碌了一天，去那里解解压，人之长情吗，你柳东升去了不是找不痛快吗。
柳东升大步出门，后面的警员小声嘀咕着“死心眼。”
天色已全黑，柳东升坐在一辆黄包车上，一路之上有大批的难民，这些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北方战事吃紧，百姓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偶见路边有个路倒，也许明天就会变成具死尸，到时会有国府安排的专人将他抬上车，像条死狗一样，扔出城。
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
凝香阁外，灯红酒绿，迎来送往，人流不息，真的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柳东升抬头看了眼凝香阁大门两侧的牌匾，上写着“大道青楼御苑东，玉栏仙杏压枝红”，提字的还是位当代的名家，白瞎了这笔好字，柳东升撇了撇嘴，抬脚就进了凝香阁。
刚一进大门，早有老鸨子扑了上来，大爷老板的叫着，柳东升推开这个脸上画的像年画上胖头娃娃的老女人，亮出证件，说明来意，那老鸨子见柳东升是来办公事的，一点也不气馁，随手揪了个女子过来，让她引着柳东升去李诚文的房间，嘴里重复着那句百年不变的经典台词，“大爷，有空来玩啊！”
那女子头前带路，将柳东升引到二楼里首的一间包间门前，女子先推门进去，对里面的人说了句有人找，就听李诚文大声的喊着“这出来喝杯酒的空都没有，王处见谅，我出去处理一下。”
接着就听另一个人说道“李科长以公务为重，实为党国栋梁啊”，随后李诚文带着一脸的媚笑走了出来。
但一见柳东升，脸立马沉了下来，“老柳啊，有什么紧急公务不能明天回局里说吗？”
“李科长，案子基本查清了，我现在需要人手缉捕人犯。”柳东升小声的对李诚文说道，李诚文是柳东升的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虽然从心底里厌恶这个李科长，但该有尊重还是要有的，以下犯上是重罪。
李诚文愣了一下，“什么案子？”
上午刚拿了人家五百现大洋，现在就给忘了，柳东升也是没了脾气，小声的对李诚文说道“苏孝通千金被绑的案子，他不是还送了你五百……”柳东升伸开五个手指在李诚文面前晃了晃。
柳东升像是一下戳到了李诚文麻劲上，气急的在柳东升眼前挥了挥手，“你提这事干嘛，查到什么了？”李诚文掏出支烟兀自一人点上，然后深吸一口，眯着眼向四周看了眼，他也怕隔墙有耳。
柳东升将他查到江湘派的事说了一遍，希望李诚文能调动军警，连夜搜捕江湘派的人。
李诚文斜着眼盯着柳东升，一口口的抽着烟，烟雾弥漫让柳东升都快看不见李诚文的人了。
对柳东升的办事效率李诚文很是惊讶，本来他只是想从苏孝通那里捞点就算了，根本没想到能破案，现在看来情势一片大好啊，发财的机会又来了，李诚文喷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使劲的捻灭。
“老柳啊，今天辛苦你了，缉拿人犯的事我自会安排，我现在有重要公务要谈，你先回去休息。”说着话李诚文也不管柳东升有何反应，就向包房里走，柳东升见李诚文如此，也是在意料之中，有些事不是他想办就能办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他也算对的起这身警服，尽人事听天命吧。
包房内坐了三个男人每人旁边都有女子相陪，坐在上首座的是个大胖子，蒜头鼻，四方大嘴，很滑稽的是这么一个野猪头上竟戴了副金丝眼镜，他南京警察厅总务处副处长赵少山，年纪四十岁左右，他祖上在前清曾出过一个巡府，在南京城内颇有些家产，南京政府成立时，他捐了些钱粮，又走了些门子，在警察厅里谋了一个副处长的位子。
旁边另外两人，是警局另外两位探长，一个叫李庭彬，一个叫郑锦荣，这两人都是李诚文的亲信，李庭彬也是光头胖子，一脸的猪腮肉，郑锦荣却是个瘦子，留着中分头，打着发蜡，灯光一照油光铮亮，这两人可算是李诚文的前腿后爪，能蹬会刨，这几年两人靠着李诚文，在局里耀武扬威，在外胡作非为，不过他俩也确实给李诚文搜刮了不少不义之财。
见李诚文回来，那野猪头搂着身旁女子说道。
“李科长公务繁忙，喝个花酒都不得闲啊。”
“赵处见笑了，一点小事而已，打扰处长尽兴了。”因想到明天又可以在苏孝通身刮些油水出来，李诚文的脸笑的像一朵绽放的菊花。
“文哥，刚才是不是柳东升啊？就他事多。”坐在靠门边的郑锦荣刚才听到柳东升说话，才这样说。
李诚文点点头。
郑锦荣一提到柳东升，赵少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赵处您想什么呢？”李诚文见赵少山脸色反常陪着笑脸问道。
“国府要成立一个特务处，暂定的人员名单上就有这个人的名字，这个柳东升不简单啊。”赵少山小声的说道。
李诚文听了心里一惊，“柳东升这几年为局里出力不少，几个大案都是他破的，能引起上峰的注意也是情理之中。”李诚文很中肯的说道，但他心里还觉得有些不是味，他是刑侦科的科长，自已没有升迁，手下人却爬上去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不对啊，特务处这事我没听说啊？谁举荐的柳东升？”李诚文有些疑惑，按理说凭他跟局长朱维忠的关系，警察局人员调动他肯定知道。
赵少山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见了名单，名单是上面下来的，马上就要对他进行内调。”赵少山端着酒杯喝了一口。
李诚文心里盘算着，他突然觉的对柳东升他竟知之甚少，虽共事多年，柳东升是哪年调来警察局他都想不起来了，好像对这个柳东升他知之甚少。
“庭彬，你明天带人到街上抓些人回来，只要是福建口音的全抓。”李诚文对李庭彬说道。
李庭彬答应着，应付公事而已，李庭彬也不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