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群山绵延开去,已是十月天气,但一眼望去满眼绿色,不见丝毫秋色。这些山都不甚高,但千奇百怪争相竞秀,人行其中便如走入了山水画一般,人自赏景,人亦是景。
应天站在一条蜿蜒清澈的溪边,看着那溪中游鱼嬉戏,心中一片安宁。罗映雪默默站在他身后,看着应天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地已是离白云山千里之外的南方,气候与北方却是不同,四季如春,好似没有季节更替。
应天看着游鱼道:“你要选跟我一起,难不成便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么?怎不见你对寻觅这天界入口之处有什么意见?”
罗映雪闻言抿嘴微笑。
圆豆躺在一棵大树之下,手中抓着条烤鱼,正在大快朵颐,见应天说话,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鱼肉,道:“寻这天界入口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急什么呢?如是这般好寻,天下之人便都成仙成佛去了!”
他又啃了一口烤鱼,低声道:“有这般标致的女娃陪着你,还急什么急,人人都道‘只羡鸳鸯不羡仙’,想不到你这人比我和尚还无趣……”
罗映雪顿时满脸通红,应天看了她一眼,对圆豆怒道:“那日在典玄殿你说你对南方极是熟悉,说什么你跟着谁,谁便容易找着那天界入口,怎地过了这许多天,只见你喝酒吃肉,说到寻觅便推三阻四呢?”
圆豆低声道:“我当日不那般说,难不成让我跟虚云那老牛鼻子一路不成?莫看他面目年轻,但无趣得很,我跟他一路岂不是受罪么?”
原来那日在‘典玄殿’中,因那后来出现的虚空星辰、北极冰原之相太过诡异,且虚空之相出现后,便有不知名的力量凭空出现,众人都是摸不着头脑心有顾忌,都觉那先前出现的天宫之相定是那道门传说之地,当务之急应是找出那形似香炉的小山,这山定与那传说之地有莫大的联系。
那日圆豆便道他看那小山上的植物很像是南方所产,故此那小山定是在南方,虚云真人也是同意他的说法。当下决定虚云真人便让应天与罗映雪一道先行,他自留在白云山等待‘枫林观’与‘蜀山’的人前来一同出发。圆豆便道他百多年前常常云游天下,对南方极是熟悉,又道应天二人经验见识太少,定是要跟二人一起出发,虚云真人倒也没有什么异议便同意了。
谁知圆豆一路只知吃吃喝喝,又不肯出尽全力赶路,遇着市镇便横竖要进去逛逛,到这南方之地便用了三日。开始他倒还认识些路,但自进了这茫茫丛山,三人已转了一日,仍是漫无目的乱走,应天心中已是怀疑。
日已西沉,金乌渐渐爬了上来,三人索性便在这溪边休息,待明日天亮再走。
罗映雪盘膝打坐,自她服下‘逆命真人’所赠的那颗‘枯回神丹’后凭空增加了一个甲子的修为,加上日夜有神器随身,灵气充足,修为一日千里,御动‘九天缚龙索’之时已不似之前那般勉强,这‘九天缚龙索’的威力也发挥了甚多,故此那日能一举切断那股莫名的力量。
圆豆也是摆了个‘心莲坐’,双目微闭,一动不动。
应天却是百无聊赖,他如今修为虽是算得上极高,但都不是他自己苦修得来。对于元神修炼之法,他虽是在典玄殿中看过甚多书籍,但当时只注重入门之学,其他高深功法由于当时元神缺陷,却是都没有仔细看过。
现下他知道自己的修为虽是在修道界足可称雄,但对上罗喉、那人形黑气都是不能抵挡,便是那两只黄泉天鬼也不是自己能抗衡的。圆豆等人修为虽是比自己略微逊色,但他们都是自基础之法一步步修炼到如今,功法体系完整,还可循序渐进。但他自己对今后的修炼却是一无所知,虽是知道这一路定还要遇上艰险,提升修为便是保命之道,但却无奈一筹莫展,便想修炼也不知如何炼起。
他叹了口气,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思绪乱飞,一会想起了何青宛,一会又想起醉道人……
那天空中忽然闪了一闪,一颗流星闪电般掠过天空。应天本在乱想,眼神被这流星一激,思绪断了一断,脑海中忽然浮起一段话来:“万事之始,先砺心志;心如磐石,外邪不侵……”他摇了摇头,努力回想这段莫名的话是哪里看来的。
“当日你进这典玄殿数月,说来也是你我缘分。我在这典玄殿中百多年,早便算出这典玄殿中甚有玄机。世间传说修习了‘白云谱’便能飞升仙去,只怕其中缘由不在这‘白云谱’上,当日你在典玄殿中看着了什么都是你的缘分。”应天忆起当日‘神机先生’临终之前对自己所说的那段话。
“典玄殿!是了”应天终于回忆起来,那段文字正是当年在典玄殿无意中打开藏有‘白云谱’的玉盒时在盒底发现的那块怪布上所写,名曰:‘混沌归一心诀’!
“‘神机先生’说我看着了什么乃是缘分,定不会是指那些元神入门典籍,难不成便是这‘混沌归一心诀’不成?”应天心中一阵兴奋,努力回忆这心诀全文。
“......堪破玄机,可借外力;内外俱到,五行任意;贯通天地,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应天心中一动,泥丸宫中冲出一个小人来,那小人在应天头顶转了几圈,停住不动,如应天一般双手托腮,似在思索!
“我已能身外化身,却是不懂什么‘贯通天地’,什么外力五行更是一窍不通,这又是何意呢?”应天脑中一片混乱,实是丝毫不明这心诀的意思。
原来这‘混沌归一心诀’与应天在‘典玄殿’中所看到的其他修炼典籍毫不相同,通篇却是没有丝毫如何壮大元神,运转真元之法。
应天思绪在这些晦涩的文字中绕来绕去,头昏脑胀,却是毫无头绪,心中的兴奋感一点点降了下来:“难不成这是道德宗哪位前辈要与后人开个玩笑,胡乱写下的不成?”他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圆豆,心中暗道极有这种可能。
他心中正在思索,忽然停在头顶的元神一跳,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只觉虚空中有只眼睛正在窥视这里。这感觉极是熟悉,那日从崇日寺出来,在半路便已遇到过,只是那日他以为是圆豆在和自己开玩笑,没有放在心上。
应天回头看了一眼圆豆,只见他已是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显是也感到了不对。
两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相背而立,神识立时扫了出去。这次乃是二人合作,只管自己一个方向,神识范围相当于扩大一倍,方圆十里之地瞬息都被扫遍。那感觉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神识一无所获,背转身来,都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奇之色。
应天试探道:“有人在窥视我们?”
圆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应天道:“你卖什么关子,有便有,没有便没有,你点头又摇头是何意?”
圆豆看了应天一眼,道:“以你我的修为,不可能两人都感觉出错,定是有人在窥视我们。但以你我修为,当今天下又有谁能窥视你我而不被我们发觉呢?”
应天道:“难不成……难不成便是罗喉?”
圆豆摇头道:“不是他,他在白云山被镇压数千年,脱困后过了许久都未全复,那日他又遭了沉重的打击,我看他损耗极重,断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恢复。以你我二人的实力,加上这小姑娘也有一件神器在手,他如今万万不是我们的对手,怎会找上门来送死?你道他叫魔神,便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么?”
应天道:“难道是……?”
圆豆沉吟道:“刚才我的神识似乎到是碰上了什么东西……”
应天奇道:“哦?那是什么?”
圆豆迟疑道:“好似……好似是……鬼!”
应天呆了一呆,哈哈笑道:“鬼?你搞什么鬼?这荒郊野地,有一两个孤魂野鬼也是正常之事,本天师当日可是捉鬼的高手,这方面的经验可比你强多啦!再说这等野鬼便是有些修为也是有限,哪里能窥视你我二人?”
圆豆怒道:“我难道便不知么?那气息虽是像鬼,但却又有些古怪之处,不过到底是哪里有古怪,我却也说不上来!”
应天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他也定非乱说,但这个说法太过不可思议,一时两人都是想之不通。
离这小溪七八里外,横七竖八倒着许多残石断碑,乃是一片乱坟岗。
一股黑气忽然从一座新坟里冒了出来,渐渐凝成一个人形。这人形黑气双手还埋在地里,只见它双手一甩,两个奇高的怪人从地里冲了出来。原来这人形黑气的两只手臂都抓在那两个怪人的小腹丹田之处。
那人形黑气扭曲一阵,一阵急促的喘息,传出一个声音:“好险,好险,若不是我借这新死之人尚余的一点阳气掩盖,只怕便要被他发现了!
哼!若不是我被那一刀扫到扫到,怎须如此藏头露尾?待我恢复后,定要将那罗喉吸干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