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罗汉金身存在。他惊讶了一会,忽然想到自己没有慧心大师的实力,那十日之期一到,自己的处境只怕比他更惨,惊讶之情顿时慢慢平息下来。
慧心见应天神色只瞬间变化便又恢复正常,奇道:“你听到如此秘密,心中便没有任何反应吗?”
应天淡淡道:“我根本不是修道之人,也不可能修道,更不想追求什么天道,我现下只想洗去冤情,找到师傅,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一生。此刻我只关心怎么出去,这金身对我又有何用?”
慧心闻言,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叹道:“好好好,我修佛百十年,自以为佛法深湛,这一个甲子遭了这等劫数,心中仍是认为只是一时佛心失守所致。今日听了你这番话我才知晓自己一心追求天道,心中已是执着,早已心魔暗生而不自知,实是早就偏离了佛门的宗旨教义。”
应天叹道:“大师就不必再感慨了,这十日之期算来马上便要到了,不如大师告知我怎生才能解脱大师出来,大师佛法精深,或许能凭借这罗汉金身之力破开此处禁止带我一同出去。”
慧心喜道:“何谓解脱?心魔一去,我自解脱!二百年多年修行,自以为学贯佛道两门,却反不如今日一番话。小道长,倒要多谢你了!”
应天听他语气喜悦,以为他便要自己脱困而出,那知等了片刻,竟是毫无反应。
应天道:“慧心大师,时间已是不多,你这便出来吧!”那慧心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应天又叫了几声,慧心理也不理。
应天感觉有些不对,走进一看,只见慧心鼻间垂下两道玉柱,已是坐化了。原来慧心六十年前到达此地已是接近油尽灯枯的地步,接着用那地仙之法自我封闭了一个甲子,早已耗尽了元神,全靠一点执念支撑。刚刚他一时顿悟,去除了心魔,心中欢喜,顿时了无牵挂,便当场圆寂。
应天哀叹道:“慧心大师啊,慧心大师,你怎能在这等关键时刻说走便走了呢?枉费你叫做慧心大师,怎地心中一点不慧呢?你要走好歹也要告诉我一声啊,要不将那地仙大茧子之法告知我也成啊,现在我帮你去了心魔,却又要立刻跟着你去了。到了下面我定要再找你理论!”
他发了一会劳骚,知道自己已是难逃厄运,心中反而平静下来。便在此时,脑中灵光一闪,慢慢回头看向那罗汉金身,起身举步行去。
应天到了那金身面前,缓缓举手掀开那金身身上披的白色斗篷,哪知手刚触到斗篷,那斗篷突然化道白光飞起绕着应天转了几周,慢慢又变成斗篷形状,附在应天身上,慢慢消失不见。
应天猝不及防之下,大吃一惊,连忙在身上一阵乱摸,哪里有什么斗篷了?他已是见识过‘玄龟灵甲符’所化光甲的状况,知道这斗篷多半也与那光甲一般,附在自己体外,只是看不出来而已。他一时找都找不到,更别说脱下来了,心中想道:“也不知这斗篷有何用处,如是和那龟甲一般用处倒也不错,省得老子总是做缩头乌龟。”当下也只得不去管他。
那斗篷揭去,现出里面一尊金身来,只见那金身是个老和尚的样子,双腿盘起,做个坐莲姿势,左手食指竖起放在胸前,右手握住左手食指,所捏正是佛门‘不动根本印’。这老和尚坐在那里眉目慈祥,双目微闭,便如睡着了一般,连那眉毛胡子都是金色。
这老和尚在应天看来和庙里泥塑的佛像也没什么区别,实是不知为何慧心大师这等高人会为此不顾一切。
他绕着金身走了一圈,又回到金身面前,忽然发现那金身眼睛竟是睁了开来。应天明明记得这金身眼睛是闭着的,怎么转了一圈,眼睛便会睁开了呢?应天虽然平时不怕鬼物,但此刻‘金刚除秽符’失了效用,‘玉绝剑’又断成两截,自己实是失了依靠,此地气氛又十分奇怪,应天不禁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起来。
那金身眼中分不清眼珠眼白,都是一片金色,应天虽然不见这金身移动,但心中却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到这金身一直在盯着自己。
四周静得出奇,他越想越怕,一步步倒退着离开那金身,背心突然一凉,原来已是退到门口,背心靠上了那殿门。顿时那种奇异的感觉又传了过来,这次他的内息似是习惯了这种感觉,忽然之间按照平时运气的路线运行起来。
应天心头忽然变得一片平静,耳边突然传来阵阵梵唱。他眼前一花,看到自己身前突然开出了一朵白色莲花,接着大殿地上慢慢都长出朵朵莲花,覆盖了整个大殿。接着天空忽然飘飘荡荡落下许多花瓣来,满天飞舞,遮蔽了应天目光。
应天鼻中闻着花香,耳中听着梵唱,眼前乱花飞舞,心中忽然变得一片澄静,没有一丝杂念,他闭上双目,下意识地坐了下来,双腿盘了个莲花形状,左手食指竖起放在胸前,右手握住左手食指,竟然也是捏了个‘不动根本印’。
他手中刚刚捏成那‘不动根本印’,心中忽然一动,明明自己坐在地上,却好似前面还有个自己一般,自己心中忽然很想见到前面那个人,这种感觉玄而又玄,难以言传。
他募然张开双眼朝前看去,只见满天花瓣突然散开,一道金光迎面而来从应天头顶钻入他体内。应天心中一动,那内窥之眼立时打开,只见一道金光在自己泥丸宫中转了一圈,突然顺着督脉朝下冲去,瞬息冲入自己丹田之中。
金光一投入丹田,顿时急速旋转起来,应天推动内窥之眼看去,只见自己丹田中好似有一股极强的金色旋风,那些本来充盈在丹田中的内息都被这金色旋风吸了进去。那金色旋风瞬间吸完了应天丹田中的内息,好像还不满足,那些本来在经脉中流转的内息也被吸回丹田,投入那旋风之中。
那金色旋风吸干了应天体内的内息,突然停了下来,化成一片金色雾气,那雾气急速收缩了几下,突然都向丹田中间缩去,应天丹田中顿时一片耀眼金光,内窥之眼也看不清楚。
那金光慢慢散去,应天只见自己丹田正中浮了一颗金色圆球。那金色圆球缓缓旋转,散发出道道金色气流注入应天经脉中,代替原来的内息运转起来。此时应天整个身体忽然都变成了金色,金色气流急速运转了三十六周天,应天身体金光明灭了九次,慢慢恢复了正常。
应天缓缓睁开眼来,眼前哪里有什么莲花花瓣了?耳边也寂静一片,刚才的一切便像做了个梦一般。
他脑子一清醒,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忙向那金身方向看去。只见前面除了坐化的慧心上人便是空荡荡一片,那金身竟是消失不见了。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此处之事早已超出了他的见识范围,这地方处处诡异,心中只想快些离开。
便在此时,那大殿正中的金色太阳图样突然扭曲起来。应天正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眼前金光一闪,那太阳图样忽然碎了开来,中间露出一个黑色圆形碟装物体。应天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得我金身,便是有缘。崇日法器,双树自开。”
这声音虚无缥缈,不知从哪里而来,应天傻傻站着,看着眼前浮在空中的黑色圆碟,缓缓伸出手去,那圆碟竟是忽地一下自动投入应天手中。应天回想刚才听到之言,似乎要想出去便要靠这所谓的崇日法器。
这圆碟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造,通体黑色,刻满了图形文字,应天自是一个也不识的。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不知有何特别,心中急躁起来,心道:“秘密只怕藏在这圆碟之中!”当下照平时运气方法,一掌劈了下去,掌还未碰到这圆碟,一道金光早已脱手而出,击在圆碟上。
应天愣了一下,金光击中圆碟,那圆碟完好无损,忽然间整个圆碟发出耀眼的金光充斥了整个大殿,慢慢顺着半开的大门向外扩散。
应天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拔腿往外跑去,刚跑出大殿门口,只见映入眼中都是金光,突然一声巨响,头上金光裂开一个大洞,顺着那洞往外看去,便是蔚蓝天空。
那洞实在太高,依靠轻功显然不可能到达,应天摸出身边仅有的一张‘九天腾云符’,心中暗道:“慧心大师保佑,金身罗汉保佑,这可别再耍小子我了。”心中一动,身子已是飞了起来,往那洞口冲出。
刚刚冲出洞口,身后一声霹雳,应天回头看去,只见哪里有什么金光了,还是两棵巨大的菩提圣树矗立在眼前。忽然之间应天感到身周的空气有些不对,好似正在扭曲,他已是惊弓之鸟,连忙飞上数十丈,低头看去,只见两棵菩提圣树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他擦了擦眼睛,正要仔细去看,那菩提圣树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荒岛还是这个荒岛,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菩提圣树一样。应天仔细想想慧心大师圆寂前讲的话,想来十日之期已到,那菩提树又不知到哪里去了。他忽然又想到那消失不见的金身,收取崇日法器时耳边听到的言语,和自己丹田中多处的那颗金色圆球,脑中灵光一闪:“难道……难道那金色圆球便是那罗汉金身所化?”。
一阵狂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土石灰粒,遮得这岛上一片黑黄,也不知一个甲子后那菩提圣树还会不会再次出现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