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豆揉了揉眼睛,只见周围目力所及都是一片青光闪耀。他猛地跳起身来,大叫道:“小子,你在哪里?没死么?”四周精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他又喊了数声,仍是没有回音,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啊……”一声**声传来,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圆豆面色一喜,便要朝那**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不要妄动!”这声音听来虽是有些微弱,但确确实实是应天所发。
圆豆止住脚步,四顾一眼,心中实是有些发虚,道:“我还当你死了,正要为你做场法事,让你早升极乐那!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般古怪?”
应天道:“我们现在‘青溟锁魔阵’中,这大阵设在这里抵御玄离真仙境,想来不是一般的阵法,我们却要小心为上!你且莫妄动,待我前来寻你!”
圆豆答应一声,就地盘坐下来,他将真元走了一个周天,知道自己并未受着什么伤害,只是刚刚进入这锁魔阵之时身后被幻烟真人等人的法宝余波扫了一下,真元有些损耗,便就势调息起来。
他真元顺着崇日寺的心法,慢慢流转,正要上行泥丸宫温养元神,忽地心中一颤,虚空中一道气息传了过来。这道气息也不甚强,但却是瞬息突破了他的身外防护,钻入他眉心,直奔泥丸宫而来。
圆豆吃了一惊,元神轻动,立时在泥丸宫前设下层层守护。圆豆设下的守护犹如豆腐一般,不要说挡上一挡,被那气息钻入便连一些反应也没有。那气息势如破竹,已然到了圆豆泥丸宫中元神前,径直钻入他元神体内。
圆豆耳边‘嗡’的一声,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熊熊燃烧,脑中各种暴戾、杀疟之意狂涌而出,立时将他苦修三百余年的一颗佛心层层掩盖。
圆豆心知震慑外魔本就是佛门心法的擅长,而崇日寺心法集佛门各种密法之大成,修炼起来更是甚少担心会走火入魔。也不知今日是怎地,这道气息看来也不甚强,却是转瞬轻易破了自己的心法守护。现下看来自己内魔已然被这道气息引动做起怪来,若是抵御不住,轻则堕入魔道,转生成魔,重则心火焚身,神形俱灭。他脑中紧守灵台一点清明,苦苦抵御,但脑中各种负面杂念越来越多,纷繁复杂,头痛欲裂,身子有如坐在火中一般,热毒攻心,禁不住簌簌颤动来。
他这里心魔一现,这外面的青光立时有了感应,涌动起来,都往他身上聚拢。
便在这紧要关头,一声轻喝,一只手掌忽地从青光中探出,一掌按在圆豆头顶,一道金光从那手掌中散出,将圆豆浑身笼罩。
圆豆元神感应这青光,正是正宗的佛门功法,似是与自己一脉同出。他得这金光之助,心火立时熄了不少,脑中稍稍好受了些。他趁此机会,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诵起一段经文。
他这经文一起,元神渐渐安静下来,体内泛出淡淡的金光,透了出来,与那头顶手中撒下的金光合在一起,借这金光之助,将心火一点一点慢慢压下。他口中越念越快,心中那点火苗越来越小,其细如豆,但任是他再如何努力,却是扑之不灭。
圆豆心魔渐熄,身周的青光翻动一阵,慢慢退了开去,显出他身后应天的面孔来,他此刻面容严肃,双眉紧锁,嘴角一缕金红血液慢慢垂了下来。
应天猛地大喝一声,撤开按在圆豆头顶的右手,双手瞬间结了个‘不动根本印’一下印在圆豆后心。
圆豆身子一震,心中那点火苗下面忽地亮起一点金光。这点金光越来越亮,慢慢蜿蜒而上,将那点火苗包裹起来,闪了一闪,变成一朵含苞未放的金色莲花。圆豆长吁一口气,慢慢睁开一眼来,浑身已然被汗水湿透。
应天身子晃了几晃,张口吐出一口金红血液,几乎立足不稳。
圆豆忙站起身来扶住他,道:“小子,你可别死啊,我欠了你这么大的情,也不知下辈子能不能还清,我可不想被你数世追着讨债!”他话虽这么讲,但感激、担心之意却也掩盖不住。
应天喘了口气道:“你到底搞什么鬼,怎地会在这个时候走火入魔?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然万劫不复了!”
圆豆将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之事一一说与应天听。
应天默默听完,实是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何事,道:“你这光头凡心未尽,好酒好肉,贪生怕死,这心魔来得也晚了些,你喝酒吃肉之时便该烧死了你,我也省了许多银两!”
圆豆苦恼道:“你看我那些师侄白胡子飘飘,百多年也不见他们剪剪,眉毛更是不得了,快要垂到嘴边了,这卖象一看便是一代高僧。但他们也要叫我这般的小白脸一声师叔,你道这师叔是白叫的么?我说来也是崇日寺当今第一高僧,怎会轻易便心魔暗生?这关键定然还在那道气息之上。”
应天道:“那你如今怎样了?”
圆豆迟疑道:“我也不知到底降伏了心魔没有,只是我刚才借你那罗汉佛法之助如今佛心之中似是多了一些东西,压制了那心魔,什么时候又要发作也未可知。”
应天叹了口气道:“你现下没事,我却是只剩一口气了。我本便被那些牛鼻子打伤,刚才又耗费真元助你镇压心魔,如今一时半会只怕难以对敌!”
圆豆道:“我们也不须对敌,便悄悄地从这阵后溜出跑了便是,那伏魔金刚杵所在反正也没人知晓,过几日再来取也是一样!”
应天从怀中摸出一块玉块,看了一会,摇头道:“这‘青溟锁魔阵’非同一般,若是不能找着这阵的阵眼,只怕难以出去。这阵至少也要三个地仙修为之人方能操控,我若是未受损伤还可一试,但如今以你之力便是找着这阵眼只怕也难以推动。想要出去,我先得恢复真元!你先将这玉块看看!”说罢将手中玉块抛给圆豆,盘膝坐下,‘天人聚神大法’第二重心法全力运转。
圆豆伸手接着那玉块,刚要说话,应天已然闭了六识,他无奈摇了摇头,细细看起手中的玉块来。
玄离真仙境前湖上……
那黑气蠕动越来越来快,那人形的上半身已然几乎全数化了出来,只剩头面还是一片模糊,下半身仍是一团黑雾蠕动。
那化出的上半身便有三丈高下,肌肉纠结,当胸一块护心镜,数道黑气化成黑带从这护心镜上缠绕而过,在这人形身后飘飞。
幻烟真人身后一位地仙道:“这……这当真便是那一着,幻烟道兄,我们便这般看着么?”
幻烟真人眉头紧皱,对身边的望月散人道:“望月道兄…….”
望月散人缓缓摇了摇头。
幻烟真人道:“这一着重现,不如我们立时禀报帝君,请帝君定夺!”
望月散人淡淡道:“这妖魔化出,这般大的场面,帝君怎会感应不到?如今定然已在安排应对之策!我们如今所能做的,便是撑上一时是一时,希望帝君及时赶到!”
幻烟真人面色变了变,终于点了点头。
说话间,那人形已然全数化出。只见他直眉怒目,环眼圆睁,面颊横肉堆积,狮鼻巨口,两只獠牙探出口外,一头硬发竖在头顶如同火焰一般,外形凶恶之极。他身下黑雾一阵急速蠕动,慢慢化作一个黑色莲台,下半身赤了双脚盘坐在这莲台上。
这人形刚一显化,这四周本来满天纵横的阴煞之气忽地转了一转,变得暴戾之极,直压得人心头极不舒服。
这巨人坐在黑色莲台之上,浮在空中,往下环视一眼,那些地仙与他目光一触,心中都是一寒。
望月散人沉声道:“全力防护,不可稍懈!”说罢身周数道光华亮起,竟是同时祭出数件法宝护身。
那些地仙忙纷纷跟上,一时间望月散人这边数十道各色光华满天飞舞,将众地仙罩在里面。
那巨人似是感应到了他们的敌意,面上怒色大增,右手抬到胸前,十指小指竖起,单手结了个印诀。这印诀一结出,望月散人等一众地仙忽地一阵骚乱,任是他们修为都至地仙境界,心境修为都是颇深,都觉一股惧意从心底升起,不可遏制,浑身不知觉竟要发起抖来。
望月散人面色微变,勉强心神合一,强自压住心底那丝恐惧,环顾一眼,只见身旁地仙已然乱成一锅粥。有些地仙如自己一般还在紧守道心,克制惧意;有些已然动作有些呆滞,御动的护身法宝也慢了下来;更有几个浑身簌簌发抖,目光已然有些呆滞,幻烟真人竟然也在其中。
望月散人知道那巨人的印诀不可思议,竟然勾起了自己这般地仙被道心压制了数千的恐惧,有些地仙心境修为稍逊已然道心有些失守,再这般下去只怕不用动手,自己这便有许多人要走火入魔。
他当机立断,将手一抬,一颗明晃晃的珠子升到众地仙头顶,撒下耀眼的白光将众人都罩在里面。这珠子正是那日玄离真仙境门户大开之时,望月散人想要进入前所用的法宝。那些地仙被这白光一照,都好受了些。
望月散人低喝道:“返神照内,自映尘心,心我两忘,不滞不碍!”那些地仙心境修为都是不浅,只是一时受了那巨人印诀影响,这才勾起了心魔,如今在这白光笼罩下,听了望月散人的话,都是立时心神守内起来。
那青衣人站在玄离真仙境入口之处,对白衣人道:“这望月散人果然不是凡辈,他的心性修为已然到了这一步,想来离我们也不远了。”
白衣人点头道:“正是,若不是地仙在地元界修为进境极难,只怕他早便超越了我们也未可知!”
青衣人叹道:“但他若是在人间修行,却又要为避四九天劫劳心劳力,这生死便难以堪透,难免心有挂碍,本身修为虽是可能极高,但养心功夫却不见得能到这般境地。正所谓得一必失一,乃是天道至理,违逆不得!”
不说二人感叹,那巨人见望月散人等人用那珠子抵挡自己印诀,怒色更增,右手捏诀不变,左手虚空一召,手中一阵黑气弥漫,化出一柄三叉戟来。这三叉戟长有一丈,但与这巨人一比却如同一根短棍一般。
这三叉戟一化出,这湖上方圆暴戾杀伐之气剧增,连那青衣人与白衣人都觉胸口有些发闷。这暴戾之气往下蔓延到了湖上,这湖上忽地闪出淡淡的白光,将这些暴戾之气死死顶在湖面三尺之上,难以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