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洞灵子赶到,只见一座高山半腰一团金光闪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那白色光华已然散开,露出里面一个一身白袍的英挺年轻人。这人看来不过二十左右年纪,面目英俊,只是两道剑眉,口唇削薄,双目顾盼之间精光四射,便如两道剑光一般,显得冷峻之极。他身材笔挺,悬在空中,整个人便如一柄利光四射的宝剑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洞灵子正要说话,忽然见着这白袍人眉关紧锁,紧紧盯着那团金光,似乎若有所思,他心中疑惑,一时不敢开口。
那白袍人忽然朗声道:“下面是那位道友在此清修?莫非是佛门中人么?”
洞灵子闻言愣了一愣,定睛看去,那金光果然与记忆中的佛门功法有些相像,一时疑惑更增。
那金光中寂静无声,隐约中有个人影站起身来。
那白袍人轻轻一笑,两道剑眉忽然倒竖起来,本来平和的面上忽然杀气大盛。
洞灵子知晓这位真人的脾气修为,他在地元界地位极高,便是地元宫也不敢怠慢于他。他虽是名义上奉地元宫为尊,但实是逍遥自在不受管束。这次自己半途失了应天,回到地元宫那帝君忽然闭关,到是还未过问此事。他心中不安,自己已然在地元界寻了数月,仍是不见应天与那黄袍人的踪影,正在焦急时候,正遇着这真人云游,便说起这事来。
本来他以为依这真人的脾性,定是不愿插手此事,哪知这真人听得那黄袍人修为奇高,功法见所未见,却是来了兴趣,定要与洞灵子同行,寻找那黄袍人和应天的踪迹。自己刚带他到了那日黄袍人劫人的地方还未过片刻,便见着这金光。如今那金光中之人对这真人的问话晃若不闻,已然惹得他不快。洞灵子想到这真人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身上也不禁微有寒意。
那白袍人忽地将右手衣袖轻轻一拂,洞灵子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色剑气凝成剑形,径直朝那团金光而去。
洞灵子在他身旁,那剑气一出,激得他衣衫飘摆,周遭数丈之内气流立时有些旋转。他心中钦佩,知道这白袍人不必拿捏剑诀,更不用依赖兵刃,随手一拂便能将剑气凝聚成形,这份剑修之术已然不是自己能望项其背。
那白色剑气一闪,已然从那道金光中穿了进去,那金光之中的人影双手在胸前一合,那团金光立时一阵涌动,忽然往中间一缩,都往他手中汇集过去。白色剑气本来速度奇快,眼见便要将这人当胸穿过,却忽然停了下来,抖了数下,渐渐消散不见。
那白袍人嘿了一声,面上寒意更甚,缓缓伸出一直紧拢在衣袖内的右手,捏了个剑诀,隔空一指。洞灵子只觉眼前忽然一亮,只觉身周剑气纵横,一柄剑气凝成的白色巨剑闪了一闪,到了那金光中之人的胸前。洞灵子知道这一剑威力与之前那道剑气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换了自己,只怕要借助‘乙木剑’才能发出,而自己的剑气因是走的东极一脉,讲究中正纯和,生生不息,要论杀气凌厉与这白袍人相差甚远。
那金光中之人被这剑气一激,立时退了两步,身周金光急速旋转,尽数往他手中汇集。
那金光散去,只见那人双手捏了个法印,中间显出一个金色圆球,这白色巨剑指向那人胸口,便抵在这金色圆球上,一时无法寸进,相持起来。
洞灵子已然看清了那人面目,心中大惊,正要求这白袍人手下留情,那金光中之人口中忽然大喝一声:“破!”那金色圆球忽然一鼓,爆了开来,将那白色巨剑同时爆散,一时白色金色气流四处激荡。
那白袍人冷哼一声,目光如剑,身周忽然白光一闪,背后隐约出现一个白色圆盘,原来都是一道道剑气凝成剑形排列成圆盘状。
洞灵子知道不好,忙踏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急道:“真人且慢动手!”
那白袍人微微一怔,却也没有立时出手。
洞灵子转过身来对那人道:“道友这数月哪里去了?让贫道好找!”
那人不消说,正是应天了。他今日正满七七四十九日功成圆满,元神凝聚,一时外泄的气息直冲天空,正巧引来了洞灵子和这白袍人。
应天这时才看清是洞灵子,不过他刚到地元界便一直被人摆布,心中一直不快,又见这白袍人无缘无故便出狠手相攻,心中有气,当下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洞灵前辈,想来那日耍我还未尽兴,今日邀了个高手,特地过来消遣我么?”
洞灵子面上一红,瞟了一眼那白袍人,道:“道友误会了,道友那日被那人半途劫走,贫道甚是挂心,生怕道友有个三长两短,故此已然找了道友数月。这位重云真人乃是贫道请来相助抵挡那神秘人的前辈仙人,刚才只怕有些误会这才动起手来,说来都是贫道的错,怪我未曾看清楚!”他心中对应天过意不去,但又怕得惹那重云真人不快,只得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身上。
应天见他样子,心中已然猜到原委。自己适才借助元神初成时吸纳不了的天地之力才勉强挡住那重云真人一道剑气,此刻又见洞灵子对这重云真人如此恭谨,知道此人非同小可,也不敢太过,笑道:“既是误会,便也算了,今日这便别过罢!”
洞灵子正要说话,那重云真人忽然冷声道:“你修的到底是何功法?怎地真元之中会有佛门气息?”
应天见这重云真人态度恶劣,心中微怒,淡淡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况且佛门广大,功法甚多,我习得一点半点也算不得什么奇怪之事!”这话暗讽这重云真人井底之蛙。
重云真人双眉一皱,似是在想些什么,却是没有注意到应天话中的讽刺。
那洞灵子急道:“道友误会了,重云真人并无恶意,这地元天界却是有个特别之处,这里根本便没有佛门,故此真人才出此一问。道友刚自人间而来,在人间习得一些佛门之法,也是平常之事!”他一句话将此事轻轻揭过。
应天也懒得解释,干脆便来个默认。
那重云真人忽然道:“那劫走你的那人哪里去了?”
应天心中本有些恨那黄袍人,闻言心念电转,微笑道:“你们地元界之人只怕都是吃饱了没事干之人,便有一些人要常常发些羊癫。那人我也没看清是谁,他只道地元宫在他眼里如同狗屁一般。地元宫要的人,他便要夺了去。他将我元神制住,扔在这山岩上,又在外面设了禁止,想来是想让我自生自灭!不想天不绝我,我苦修这许多日子,终于让元神得了自由,刚破禁而出便遇到你们了!”
这话八分是真,二分是假,如非本人亲历,最难分辨。
洞灵子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苦苦思索,地元宫的对头之中有什么人会这奇怪功法。但这问题他早已想了数月,这一时哪里能有什么结果。
应天不欲在此久留,随口招呼一声,便要离去。
洞灵子身形一晃,拦在他身前,道:“道友哪里去?还是快些随贫道上地元宫拜见帝君罢!”
应天闻言怒道:“我早便说过,我不识得那什么帝君,为什么定要随你去见他!”
洞灵子急道:“帝君也是一番好意,想来道友修为高深、功德无量,帝君要委以重任!”
应天微微一笑,道:“说起修为高深,你们二位抬抬手便能将我打得屁滚尿流;要说功德无量,更是好笑,老子在人间每日喝酒吃肉、骗东骗西,好事却没做几件,若是这也算功德无量,那天下人都早成仙成佛去了!”
洞灵子见他说得粗俗,面上尴尬。那重云真人却是抬头望月,根本不管二人。
应天身形一动,便要离去,身后洞灵子道:“那地元宫中还有一些人间来的道友,道友也不想见见他们么?”
应天闻言立时停住身形,回过身来,急问道:“她们可还安好?没受什么损伤么?”
洞灵子微笑道:“她们都在地元宫中,谁能伤得了她们?只是我与她们说起道友,她们也都是担心,盼着能早日见着道友呢!”
应天心中稍稍放心,想了一想,道:“如此,我便随你上那地元宫一趟罢。不过我先说明,那帝君若是要让我去干苦差事,我便立时拍拍屁股走人,到时你面上不好看,可莫怪我!”
洞灵子闻言苦笑,一转身,带头飞去,应天跟在后面。
那重云真人仍是悬在空中,待得应天与洞灵子行了片刻,忽然闭上双目,背后又显出那个白色剑气轮来,他口中轻叱一声,背后那无数道剑气立时朝四面八方冲了出去,一时间满天白色剑气乱闪,纵横交错,笼罩了方圆数里之地。许多巨木古藤被这剑气一触便立时化为粉末,许多巨岩大石便如豆腐一般被这剑气洞穿。
数息之后,重云真人又是轻叱一声,满天剑光立时又汇集到他背后,化成一个剑轮,闪了一闪消失不见。
重云真人睁开眼来,往四周环视一眼,白光一闪,向应天二人追去。
应天百无聊赖跟在洞灵子身后,忽然感到后方有异,一转头正看见重云真人飞在身后,也是正回头看去。他心中对这重云真人没有好感,见他连连回头,心道:“这地元界之人只怕还真是有些问题,这重云真人赶路也不好好赶,这般频频回头不知为了什么,那不成那里有宝么?”他摇了摇头,不再管他。
三人所化光华渐渐消失在天际,原本应天所在的山峰之下忽然空气一阵扭曲,一个人影闪了出来,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轻笑道:“好厉害,好厉害,幸好是我,否则却不是被他发现了么?想不到那小子只用了数月便重聚元神,威力还超出我估计,倒也越来越有趣了……”
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一身明黄龙袍在黑夜中照得分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