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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老谷子和老九去了张家湾,也是各逛各的,并没有走在一起。老谷子走着走着,就听到后面一片嘈杂,他回过头去看见,几个小鬼子推搡着老九,往一边赶去。他赶忙回过头来,想往一个小巷子里钻,迟了,几个和小鬼子穿着不一样衣服的兵挡住了他的路。逮老谷子的是伪军,是小鬼子的帮凶,狗仗人势,耀武扬威,他们也是骂骂咧咧,看谁不顺眼了,上去就是一枪托子。

被抓到的人很多,都集中在了一起,赶往修飞机场的工地,老谷子在人群里伸长脖子寻找,看到老九那颗灰白的脑袋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甚么,是在找他吗?老谷子扬起手来,想和老九打个招呼,就招来一声骂:“别乱说乱动,规规矩矩的”,屁股上就挨了一枪托子,吓得他再也不敢左顾右盼了。

老九正是在寻找老谷子,想知道老谷子被抓了没有,都是一个村的,并且也是一前一后走着,凭甚么他被抓了,老谷子能幸免呢?当他看到老谷子也在人群里面,还挨了一枪托子,心里多少有点欣慰,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愉悦,狗日的老谷子,霸占着年轻貌美,貌美如花,如花美眷的谷豆花,他行得,怎么自己就行不得呢?

巧得是,两人被编在了一个队里,还是一起抬筐子的搭档。刚开始,两人谁也不尿谁,谁也不跟谁说话,鼓着气做营生,你朝东他朝西,做营生总不在一个频道上,都挨过好几回枪托子的殴打,枪托子挨多了,人也规矩下来。一天下来,就累的要死,狗日的小鬼子,不把这些人当人看待,动辄打骂,甚至放出狼狗撕咬,再有不听话的,就用刺刀捅。这可吓坏了两个胆小如鼠的人,再怎么心存芥蒂,再怎么自私自利,在这些不讲理的牲畜面前,保命要紧,两人再抬起筐子来,开始配合上了。还别说,这互相配合,比各干各的轻省多了。

抬了三天筐子,两人都吃不消了,又苦又累不说,还吃不饱,不让休息,照这样下去,不被打死,也得累死,喂狼狗是迟早的事。老谷子就和老九商量,看能不能偷跑出去。两人开始留意,寻找偷跑的机会。

不说老谷子和老九吃苦受累,找机会逃跑。谷子地这头,两个大男人回不来了,且生死未卜,两家人都是着急上火,可谁也没有办法,那可是让鬼子给截走了,谁能飞进去把两人给捞出来呢?是死是活,看各人的运气吧。

豆花担心归担心,公公不在的这几天,她居然有了少有的轻松,至少不必再忍受他的折磨了,在这些日子里,她是自由的。她也尽量减少与人接触的机会,免得遭到别人的白眼,甚至会招来别有用心的男人的非分之想。做营生回来,就掩闭门窗,足不出户。奇怪的是,这些天里,老黄狗基本上一个晚上都不再吠叫,她门前安安静静的,每天晚上都能睡个好觉。

有一天晚上,豆花想洗个澡了,就出来查看院门关结实了没有。她来到碾道里,就看到碾盘上躺着一个人,背靠着碾磙子,睡的正香。豆花蹑手蹑脚走过去,看清那个人是大棒,大棒怀里抱着长枪,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还时不时地吧咂着嘴巴,像吮吸的小娃娃。豆花的心里就涌上了一股暖流,怪不得呢,原来是大棒在当她的守护神,暗中保护着她的安危呢。她想叫醒大棒,让他进窑里睡觉,想想还是算了吧,免得又招来闲言碎语,自个进得窑里,拿出一件衣服,想给大棒盖上。

当豆花再次来到碾道里的时候,碾盘上的人没了,大棒走了,碾盘上还留有他的余温。豆花抚摸着大棒睡过的地方,抱着那件衣服,坐在碾盘上发呆。

头一回眊妹妹你不在,

你妈打了我两锅盖,

手提菜刀把我撵出来。

二一回眊妹妹你不在,

你大打了我两烟袋,

头上打起我个圪蛋来。

…………

四油又开始了夜游,把他嘶哑的吼声,洒在了谷子地的每一个角落。

今晚又是四油巡村,巡着巡着,他巡到了寡妇六六娘的门前,他学着猫叫了几声“喵,喵”,压低嗓音喊:“六娘,六娘。”把一块大洋塞进门缝,里边的人好像就在门口守着,拿走大洋,“吱扭”一声开了门,有点迫不及待的紧迫,好像门开迟了,外面的人就要走掉一样,四油幽灵一样闪了进去。

豆花洗漱完毕,却难以入睡,心里无端地慌张,好像有事要发生的样子。她干脆披衣出来碾道里,在大棒刚才躺过的那个地方坐定,这块大碾盘,承载了豆花太多的爱恨情仇,在这块灰碾盘上,她哭过,笑过,有过欢乐,有过忧愁。这块灰碾盘连同它上空的那株老榆树,见证了她苦难和传奇的生活。

豆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睁大眼睛,看着这黑魆魆的谷子地村,远处传来谁家小儿醒来的哭闹声,娘哄小儿入睡的拍打声,小儿哭声显然惊了爹的瞌睡,又传来爹呵责娘儿俩的骂声。大青河里,有蛙声传来,一声高一声低,错落有致,点缀着谷子地的夜晚。

豆花欣赏着这首恬静的小夜曲,努力不让自己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忽然,一阵激烈的狗叫声惊动了刚才还静谧的小山村,豆花看到,有两个黑影,无头苍蝇一样,在村子里东奔西脱,转瞬间跑到了碾道这里,其中一个人一边跑着,一边还喊:“舅,舅,救我!”这是在喊公公呢,喊公公舅的肯定是有志了,豆花的眼前就出现了那个送她雪花膏的,干干净净的年轻军人,她顾不上多想,迎着两个黑影走过去,问:“是有志吗?”其中一个说:“豆花,快,给乡亲们发信号,鬼子来了。”这个声音熟,豆花能听得出来,是货郎哥!豆花明白了,鬼子是追着他俩来的,就可着嗓子锐叫:“鬼子进村了!鬼子来了!”一边喊着,一边拉上两人没命地往山里跑去。她熟悉这里的地形,两个人藏进大山里,任鬼子有天大的本事,要找出个把人来,也难如大海捞针一般。

到了安全的地方,豆花才有空仔细辨认,果然是有志和货郎哥,她有点奇怪,这两个人怎么搅到一块了?不用豆花询问,有志大概说了事情的经过:

现在不是国共合作吗,打鬼子是共同的目标,双方共同去执行了一个任务,要去炸掉鬼子在张家湾的军火库,任务虽然完成了,但损失惨重,同去的队友,只有他两活着逃出来了。深更半夜,后面又有鬼子的追兵,慌不择路,就逃到了谷子地来了。

豆花声嘶力竭的喊声,喊醒了睡梦中的乡亲们,大家乱作一团,纷纷逃命,可是迟了,鬼子已经包围了整个村子,挨家挨户搜人,他们的目标在谷子地消失了,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鬼子把大家都赶进碾道里,逼着要人。乡亲们懵懵懂懂的,哪里知道有甚么人呢,就互相打听着,今晚轮谁巡村,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现呢?知道是四油巡村,就都把愤怒的目光射向了四油,窃窃私语,把狗日的交给鬼子顶帐。

四油自知理亏,脑袋低的深深的,心里七上八下发怵,真的是冰火两重天,刚刚还在六六娘的温柔乡里做着美梦,现在却要面对鬼子凶神恶煞的威胁,死亡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全身,四油不由地瑟瑟发抖,一股温热的液体顺流而下,狗日的尿裤子了。

货郎哥和有志都身负重伤,两人是又累又饿,早已精疲力尽了,有志就问豆花,能不能想办法搞到点吃的,已经两天水米未沾牙了。

豆花就要返回去,一来是要去给两人找吃的,二来她得回去看看乡亲们都走脱了没有。好在有夜色的掩护,自己又是轻车熟路,豆花进得村里,远远的就看到大碾子前火把通明,碾盘上架着机枪,一众乡亲们都蜷缩在碾道里,惊悚茫然地看着把他们围成铁桶样的鬼子。

借着火光,豆花眯缝着眼睛寻找一个人,仔细辨认着,她唯独没有发现大棒,一种不详之感袭上她的心头,这个愣头青,手里有枪,说不准要整出甚么大动静来呢,碾道里那可是百十口子手无寸铁的乡亲们,他一旦冒冒失失地开了枪,百十口子人可就都没命了。

豆花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枪里好像没有一粒子弹,有枪没子弹,大棒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整不出动静来。

提着的心稍稍放到了肚子里,豆花摸到村头六六娘窑里,找了一点熟食。从六六家出来,一个黑影倏忽而过,她一眼看出那个熟悉的影子,就轻轻唤了声:“大棒。”

大棒听到是豆花的声音,喜出望外,他正发愁没人商量,怎么去应对目前这危险的局面呢,豆花就出现了。大棒很是焦急,连问三遍:“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又说:“全村的乡亲们都在碾道里呢!”

豆花也是无计可施,说:“货郎哥来了,小鬼子就是追他们来的。”

大棒如看到了救星一般,拉上豆花去见货郎哥,他或许有锦囊妙计,能破解这个危局。

两人见到货郎哥和有志,告诉了他俩村里发生的一切,货郎哥紧张起来,说:“乡亲们有危险,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见死不救。”

有志说:“就凭我们两个伤员,怎么能打得过几十个武装到牙齿的鬼子,要是我那些弟兄们都还在,我一定会拼着命去救乡亲们的。”

大棒说:“还有我呢,我算一个,豆花姐也算一个。”

豆花没有说话。她不是怕死,她是担心着乡亲们的安危。

货郎哥攥紧了拳头,说:“不可以莽撞,全谷子地的乡亲都在鬼子手里呢。走,先看看去。”

一行四人潜到附近,看到鬼子正逼着乡亲们交出人来,已经把六六娘推到了碾道里,这个风流寡妇对着鬼子求情,“我真的甚么也不知道,不信你们问问四油,刚刚四油还在我炕上来着。”为了求生,她和盘托出,连廉耻都不要了。

鬼子才不听她这些话呢,刺刀挑破她的衣襟,对准了她的胸膛。

鬼子要大开杀戒了!

形势刻不容缓,货郎哥没有犹豫,摔脱有志的手,朝着大碾盘走去,黑暗之中,他大喊一声:"住手!"声若洪钟,如万钧雷霆,惊住了现场所有的人。

货郎哥大义凛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下了众乡亲们的命,避免了一场血腥之灾。鬼子临走时,狗急跳墙,点火烧了二大爷家的门窗。

货郎哥舍身救乡亲们的举动,震撼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是有骨气的男人!乡亲们没有马上散去,站在碾道里,默默地为货郎哥送行。

有志身负重伤,不便行动,豆花把他安顿在了自家地窖里,一日三餐送饭吃,侍候着他养伤。白天豆花下地劳动,做营生回来再陪着有志聊天,两人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除大棒之外,乡亲们并不知道村里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只当豆花还是一人,有人时不时地要上门骚扰,都让大棒警告走了。

这件事情过后,并没有改变豆花在村里的处境,只不过是白天她要下地做营生,回来家里也是一通忙活,很少能有外出的机会,她把自己禁锢在家里、地头,尽量少和外人接触,也落得个自己心里清静,反倒少了不少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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