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予落跟刘易辙在食堂一起吃过晚饭,约好明天的行程,然后带着昨晚的一堆问题来到一楼。几天前颜贺已经给予落录过开门指纹,于是很顺利的来到客厅,咋眼一看,多出几排衣服鞋帽,花花绿绿的,把原本宽敞的空间填满了。随后,颜贺回来,看见予落,拿出手里的钥匙,说:“我今天陪外婆去买了辆车,这样外婆以后出门就更方便了。哦对了,这些都是我俩的,以后咱多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我去热牛奶。”
予落听着这些没头没尾的话,提高音量问:“这些都哪儿来的?”
“去赵朗公司顺的。”颜贺的声音从敞开式厨房传来。予落走近,扒拉着架子上颜色各异的衣服,目光扫过原本空荡荡的茶几,落在一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卷宗上,走过去打开翻阅,看着看着……感觉身后有……猛地转身,碰翻了颜贺正递过来的牛奶,予落心跳加速额头冒汗,一时间说不出话。
“没事没事。”颜贺说着,抬起手,用法术把打翻的杯子和牛奶处理干净,拿过予落手里的卷宗,在沙发上坐下,快速浏览后做了批注。
此时的予落内心惶恐,由于腿软,杵着沙发的扶手,脑袋空白地过了两三分钟,还是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问:“这上面……写着,二楼隔壁冯奶奶……死亡时间,就是今晚,不会……是……真的吧?”
“是真的,只不过……”颜贺还没说完,予落手机响了,是外婆打来的,说冯奶奶突发心梗刚抢救过来,今晚要在医院陪护,让予落别等了,写会儿作业就睡觉。
挂断电话,予落抽过颜贺手中的卷宗,那个时间消失了。审核通过一栏写着:陪伴,二字。
颜贺接着刚才的话说:“冯奶奶今晚不会走,她和外婆还会相互陪伴很长时间。”
“陪伴……”予落嘴里跟念着,感觉脸上有东西,用手背擦了擦,意识到是眼泪,眼神透着悲伤,嘴角抽搐了几下,似海浪把人压到水里,心里憋闷得很,站在原地,一再冷笑……
颜贺观察着予落冷冷的表情,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告诉自己:有些事挑不了好时机。于是起身走到予落面前,双手扶着予落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席地而坐,看着予落的眼睛,真诚地说:“予落,我想你应该有很多疑问,虽然现在不是好时机,海澄不在,但是,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予落用袖口抹去眼泪,捋了捋思路,打起精神说:“所以,我在医院听到的‘半神半鬼’,太爷爷是,你也是?”
“太爷爷?哦,是,爷爷是掌管生灵生死寿命的冥神鬼王,我是他的孙儿。”颜贺解释道。
听到这儿,予落眼神凝固,倒吸一口气,顿了顿,又问:“那海澄呢?”
“他是东海龙宫二太子。”颜贺答。
“难怪……难怪……那天在水幕前我看到他有尾巴,” 予落说着,心里很是失落,“所以,你们都不是我的亲人……”
“怎么会,他是你叔叔,亲叔叔。你是龙太子与凡人女子所生,太子在闭关,”颜贺急着解释,“至于我,你母亲生你时危在旦夕,是我保下你,还照顾你,这样算来,我应该算你的亲人吧。”
“可这十年,你们在哪儿。”予落说得很小声,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4岁时,召开三界大会,会议足足开了十天,仙界一天人间一年。予落,纵然是神仙,时间也回不到你小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为你做点儿什么。” 颜贺不得要领地解释着。见予落不再问话,出于好奇,颜贺问了一句:“那你在水镜前见到的赵朗是什么样子阿?”
“一手持元宝,一手执金鞭……”提到赵朗,予落想起跟刘易辙明天有约,条件反射地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很晚了,今晚知道的信息量太大了,需要时间消化,于是跟颜贺说明早有事,上楼去了。
予落凭借这段时间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察觉到的,可以确定颜贺说的话不假。换了拖鞋,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回想起自己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写作文,题目是夸夸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自己选择性地避开这个作文题,办法就是不写,结果自然是没完成作业、挨老师批评;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跟同学起争执,同学当面说妈妈是小三这样的话,虽然自己很生气,但又怕跟同学起冲突,忍气吞声地回了家;六年级的时候,出于好奇想进母亲的房间,为此外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很多时候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总惹外婆不高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看大人的脸色,但凡外婆脸一沉,就莫名紧张……想着想着,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颜贺坐在地上思考:虽然有被吓到,但予落的反应还算平静,没有哭闹。我自己也有诸多不解的地方,算了,还是回地府问问。来到爷爷的书房前,正准备进去,侍从来报:老爷外出了,走之前给颜贺留下一点儿物件,请随他去取。
其实阎王老爷并没有外出,此刻正在书房后山和赵朗挖坑种树呢。“孙儿都到门口了,也不让进来。”赵朗笑着说。
“到了一定年纪,有些东西不是说教就能学会的,他得自己去经历、去感受,慢慢地弱化他内在的戾气。我可不想把他培养成不通情理,只会看卷宗的呆子,况且……”阎王老爷打住话,放下铲子,喝了口茶。
“我看你啊,是卷宗审太多感想太多,心变软了,不妥不妥,哪还有阎王爷凶神恶煞、杀伐决断的样子,这不符合外界对你的印象。”赵朗打趣道,亦是故交,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倒也无妨。
阎王老爷习惯了老友的这种调侃,品着茶,继续说:“像方才冯琦(冯奶奶)的卷宗,贺儿的处理就更为恰当。你要的卷宗侍从刚刚交予他了。接下来,还请公明你多引导。来,喝茶。”
颜贺拿到物件,一份卷宗和一双鞋,鞋子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打小跟随爷爷到处云游走访时穿的,也是自己平生第一双鞋,还是爷爷帮穿的。鞋子是施过法的,会随脚生长而变化,一直合脚,不脱跟不挤脚,很舒服,只是云游回来后法术就失效了,忘记了存放在哪里,原来是被爷爷收着。捧着鞋想到这里,颜贺不由地笑了,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你不是突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而是成长路上遇到的喜怒哀乐串在一起,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接着喃喃自语道:“幸好有爷爷在。”突然想起予落口中那句冷冷的“陪伴”,思绪飘远……
周六早上,气温‘大跳水’, 予落和刘易辙来到府华中心(公司名称),按手机信息上的指引找到具体地址:一间玻璃隔音的大教室。有很多小哥哥小姐姐在排队入场,予落隔着玻璃向教室里边环顾一圈,目光定在赵朗身上。他居然在这儿?予落心里发问。不管了,先拉着刘易辙排队,赵朗让工作人员直接把他俩带到自己旁边坐下,等正式开始走台时,再让刘易辙脱了外套跟在最后面。予落静静坐在赵朗左手边,看着台上走过的这些大高个儿,依稀记起小时候,颜贺抱着自己,坐在台边看场上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走来走去的场景。
这时,有两位很有气质的老师过来跟赵朗汇报:“赵总,这男生身高、头身比例都很好,我们这边,通过。”赵朗满意地点点头,转头跟予落讨论:“你觉得他做模特,怎么样?”
予落这才明白来此的目的,“那要看他自己喜不喜欢,”予落思考了一会儿客观地回答,“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工作阿。”赵朗答。
“您还用工作?”予落嘀咕着。
赵朗郑重其事地告诉予落:“记住,要富足要劳动。”
予落若有所思的点头。
从公司出来,因为变天,有些冷,也不知颜贺从哪冒出来的,把自己的大衣给予落披上,本来应该是个很帅的画面,可惜大衣太长,予落不到165的身高实在是撑不起来,已经快到地上了。予落低头看了看擦在自己鞋面上的衣角,把衣服取下还给颜贺。脱下大衣,瞬间感受到一阵凉意,又一件衣服盖在自己身上,扭头一看,是刘易辙的外套,大是大了些,可是暖和呀,“天儿是真冷,你自己穿着吧。”予落说着,正准备脱下还给刘易辙,被一只大手摁住,只见颜贺把自己的大衣递给刘易辙穿上,“他穿正合适。”说着,让予落和刘易辙先回家。
目送两小朋友离开后,颜贺上楼,见到赵朗,上来就问:“你为什么帮他?”
赵朗撇了撇手,让颜贺挪开,别挡住自己的视线,反问:“你又为什么帮他?”
“我那是为了予落。”颜贺在椅子上坐下,拿出一份卷宗递给赵朗。
赵朗瞟了一眼,拍拍颜贺的肩膀,说:“你不是喜欢看秀吗,先看秀,这个回去再看。”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颜贺问。
“工作。”赵朗耐着性子答。
“你还用工作?”颜贺嘀咕。
“你跟予落,你俩真是……”赵朗叹了口气,接着说,“连问出的话都如出一辙。请问你家老爷不用‘工作’么。”
“哎呦,之前见到你,不是品茶就是喝酒,撞见你干活儿还是头一次。”颜贺说。
赵朗凑近颜贺,小声道:“世人之所以供奉我,是希望我能给他们带来财运,我当然要来实地考察,看看值不值得我投桃报李,在这工作,有个凡人身份好办事儿嘛。”
虽然气温骤降,好在没下雨,予落和刘易辙提前一站下车,打算留点时间聊聊天。路上没几个人,予落犹豫了一会儿,说:“刚才我坐在台下,听老师们说你自身条件很好,要不要考虑成为职业模特?”
易辙停下脚步,予落也跟着停下,“那位明先生说的?”刘易辙问。
“嗯,”予落点头,“我相信他的眼光。”说完继续点着头,好像在肯定自己说的话。
“予落,你觉得,我可以吗?”易辙很认真地问。
予落走到离刘易辙两三米的距离,仔细打量一番,然后说:“刚看你在台上,面无表情地踩着音乐节奏往前走,简直就是个活动的衣架子,既然硬件达标,我相信,通过练习,你可以。训练的事,我去跟明先生说。你奶奶那边……”
“我会看着办的。”刘易辙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