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真人一听,急切抬头,一双眼睛立时就凸了出来。空中七彩光芒乱射,一只龙爪不知几时从光珠内探了出来,犹自折腾不已,搞得光珠迅速变小,此刻竟然只有三丈大小了!非但如此,光珠其他地方,左凸右显,沟沟壑壑,惊天龙吟震耳欲聋,龙头龙爪时隐时现,随时都会爆珠而出。
“怎么会!”九华众人齐声开口,枯荣真人更是心中冰凉,股股寒气从四肢百骸齐齐涌出,一时从内而外,凉了个彻彻底底、透透彻彻。
“哈哈,哈哈,没了,果然还是没了!”枯荣真人苍凉一笑,声音里面无尽苦意。多少次因为宇阳燃起希望,又多少次落泪心伤,他的一举一动俨然已是九华的焦点,是他让青云峰站到了九华之巅,也给九华带来了完整的九天飞云诀,是企盼、是希翼,也是九华真正傲视五镇成为名副其实天下第一的开始。如今,一切都将结束了么?不甘、悔恨、心碎塞满胸膛,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宇阳不能死!“师兄……”枯荣真人声音嘶哑,两个字落下竟然说不出话来,不过眼中神采却骤然大亮,目光死死盯着天辰真人,虽然无言,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好!”天辰真人没有考虑,手中拳头一紧,已经做了决定,刚要转身发下命令,耳旁却突然传来惊叫之声。
“你们快看,宇阳反击了!”纯元真人声音颤抖,期待许久,终于看到了这样一幕。
再次抬头,枯荣真人瞬间老泪纵横,刚刚熄灭的火焰再次燃起。出手,那是逼不得已,谁也不想,也不愿!以九华如今局面,纵然有九黎天师力挺,智真上人立场难定,玉玑神人就不用指望了,那家伙比谁都精!以三敌二,外带一个玄天剑圣,获胜的机会实在渺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下不了决心!不过,如今又好像不用了!
空中,变幻的七彩光珠突然稳定下来,一股浓浓的黑雾无端而起,只是一刹那,就将半个天幕都变得漆黑一片,其黑、其浓,纵然是无月的夜也比之不过,一时间连天上的太阳都遮盖了去。
“这是?”九华弟子欢喜莫名,虽搞不懂这黑雾是何来历,不过只要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无恙,那就一切都好!大家只要宇阳活着,好好地活着就一切都足够了!
神来笔中,宇阳僵卧在地,浑身上下黑光莹莹,一丝丝弱弱的七彩在身上乱窜,气息、体内灵力更是一塌糊涂!这都是给玄天剑圣那该死的寂灭阴雷给害的!不过,此刻,宇阳眼中神光炯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盯着那骤然而起的黑雾,希望,全都在那上面了!
“阿福,好样的!老大我总算没有收错小弟!”当当喘息一声,快速地说道。
阿福微微抬了抬头,对着当当、宇阳浅浅一笑,“成与不成,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也是我能施展的最强法诀,若是那老匹夫在我‘一梦乾坤’下无恙,我们还是走吧!”
宇阳黯然不语,自然知道阿福说的是实情,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是就这么走了,自己哪里会甘心,俗话不是说了,有仇不报非君子么?当当闻言,白了一眼阿福,轻轻扬了扬爪子,脸上露出凶恶之色,只不过,以她如今模样也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而已。阿福收回目光,双目一闭,口中开始传来阵阵奇妙之语。
“煌煌天地,悠悠岁月,日精月华,万物生死。一念成梦,一梦山河,一梦枯荣,一梦乾坤!”
阿福声音不大,落在神来笔辽辽空间里,却是回音不断,四野八荒,千音回响,万人齐语。不知不觉,宇阳感觉眼皮沉重,脑海之中睡意袭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只感觉身下骤然间现出一张柔柔的床,粉红的幔帐随风而舞,就像是风伸出芊芊细手,轻轻柔柔拉开薄纱,露出里面一张美丽的容颜。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轻施粉黛,柳眉弯弯,嘴角更是挂着甜甜的、慈祥的笑,温暖、舒服,一直暖到了宇阳心田。多少次,在梦里,在想象中,多么期待那张脸,多么期待那个温暖的怀抱,如今,她就在眼前,就在向自己招手,她来了!“娘……”宇阳甜甜一笑,轻轻吐出一个字,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福你!”当当大怒,身子一挣,就坐了起来,前爪更是亮出了尖尖的爪子,没有光,却闪着慑人寒锐。
“老大,莫急,他太累了,该让他好好休息下,一会要不怎么有力气跑路。”阿福传音做着解释,“而且,在梦里,我才有办法尽量弱化那些阴雷对他的伤害……”
“跑什么跑!快些收拾掉那个老匹夫!”当当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也是继续施展音波攻击去了。杀死玄天剑圣那是宇阳的心愿,不管有多难,当当都会想法去做到,而不是动不动就跑路!那是懦夫行为,不是一个好女儿应该做的!
其实,不用当当吩咐,阿福也是集中力量对玄天剑圣展开了攻击,刚才那样说,也是做的万全准备,这或许便是阿福比当当成熟的一面。
法诀一起,玄天剑圣本来就被当当音波弄得有些恍惚的神识骤然一颤,脑海之中忽然一空,一片景色莫名而现。这片景色,玄天剑圣再也熟悉不过,那是一处小山村,一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山村。天上,夕阳西垂,点点余晖挥洒,在天际抹出了片片金红。半山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满头是汗,正一个个将刚刚除去泥土的红薯放进竹篓之中。今年的天气不错,多靠老天爷照顾,这才有了如此收成,小小的男孩脸上洋溢着的是满满的幸福,一会将红薯背回家,明天卖了就能给母亲抓一副救命的药……
“阿山——,回来吃饭了!”
山下,传来浅浅的呼唤,声音不大,落在小男孩耳中,却浑身一个机灵。举头一看,山下那处熟悉的小茅屋里,传来一挂炊烟,没有山风,炊烟便袅袅而上,在屋顶化出一朵灰白的云,丝丝缕缕,横展而开,在林间屋顶拉上了一丝轻纱。“母亲怎么又不好好休息,不是说好等我回去再做饭的么!”小男孩嘟哝一句,一把抓起背篓,快速往山下冲去。
第二天,小男孩浑身是伤,一条胳膊挂在肩上,慢慢腾腾地往回走去,身上挂着一个基本不能再用的竹篓。即便如此,小男孩也舍不得将它丢弃,因为那是母亲编的。缓缓蹲下身,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小男孩脸上肌肉扭曲,汗水更是一下就冒了出来,在背心印出一团大大的黑。“可恶的药店老板,就是几个铜板,死活不给我弄全那副药,非要让我动手去抢……可恶的李二皮,如果他不压我价,我今天就不用……”小男孩一边咒骂,一边掬起一捧水,小心翼翼地擦洗着脸上的血迹。这顿打虽然结实,不过把药拿了回来,一切都足够了,但是要回家,还得把自己收拾一番,要不然母亲见了,又不知道要问到什么时候,小男孩可对自己撒谎的功夫没有信心,万一露了底,母亲还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男孩的母亲也一天天好转,日子过得舒心不已,小小的茅屋里面满是欢声笑语,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半空中,七彩光珠渐渐稳定,被龙爪撕开的裂口也修复回来。再看九条龙灵早就消失不见,一柄漆黑的仙剑凭空而立,静静地落在玄天剑圣手中。而玄天剑圣,促足而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也不管身外飞花化开,变成朵朵狂轰滥炸,纵然炸的衣衫破碎,纵然炸的皮开肉绽,纵然炸的胳膊挂在肩上,他依然如故,笑,幸福的笑!因为,那个小男孩就是他自己!梦里的一切,都会真正落在他身上,梦里的伤当然也不例外!这也就是他,若是换了别人,焉有命在!
“好奇妙的一梦乾坤,好霸道的一梦乾坤!”当当鼓掌而叹,一口大嘴张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自己和父亲费尽千辛万苦,竟然比不得阿福几句咒语,这让当当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正想表扬一下阿福,当当扭头一看,骇得一下跳了起来,阿福胖胖的身子,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变得苗条不已,再看毛发,原本一身靓丽的蓝毛,变成了死灰之色,嘴角胡须更是又长又枯,就像几根杂草栽在脸上,样子要有多丑就有多丑!
“老大,别看了,快些动手解决了老匹夫,我快坚持不住了!”阿福急切开口,声音也是出奇的苍老。
“阿福你!”当当心中大震,有心想问,却知道不是时候,大口一开,吞噬之力狂卷而出,直奔玄天剑圣就去,“父亲、阿福,你们的苦当当这就给你们讨回来,我要亲口将那老匹夫咬成碎肉,吞噬他的灵魂,让他永生永世都不得再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