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旨。绝密的圣旨。
聂印看过之后,唇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心头酸涩而苍凉。
他将密旨扔给太子和八皇子看,前者淡然,后旨勃然色变。
邱寒渡接过圣旨,迅速浏览了一遍,心头巨震。尽管之前,她已猜到了皇帝楚湛并不稀罕这个儿子,但虎毒尚不食子,却没料到灵国皇上毫无节操,要将聂印赶尽杀绝。
单从圣旨上的内容来看,其实表面并无不妥。先是大力赞扬其收复清池的丰功伟绩,而后隐晦地说到之前太子提出退位之事。
问题就出在皇帝承诺,若是聂印能将鲍城与橙城一起收复,便宣布其为太子,继承大统。战功赫赫,百姓拥戴,必将成就一代帝皇,云云。
密旨玩味得无比艺术,杀人不见血。这样的密旨传出去,必然激化所有矛盾。外忧内患,将集中在聂印一个人身上。
聂印的锋芒,已如刀尖上的光,亮得刺眼。他已被这封密旨推上了风口浪尖,所有欲争抢皇位的人,都会将他视为眼中钉。
皇帝楚湛若是不将他在这个时候杀死,恐怕百年之后,即使传位给他钟意的儿子,也担心聂印这个隐患随时反攻。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帝王杀兄弑父的多了去了,更何况是杀一个从小不在生边长大的儿子?
邱寒渡怒火熊熊,眸色冷冽,“啪”一声将所谓的圣旨拍在桌上:“欺人太甚!”
儿子在战场上帮他杀敌收复失地,父亲却在背后杀人于无形。
她的心,疼得厉害。她所爱的男人,为什么是这样的命运?
聂印站起身,握住邱寒渡的手:“傻瓜,这有什么可气的?嗯?不是早预料到这一天了吗?”
邱寒渡的眼睛红了,心里堵得厉害,恨恨地抓起密旨扔在地上:“不打了,我们撤!”
太子涅康劝道:“渡云公主别气坏了身体。”
八皇子冷笑轻哼:“装模作样。”
邱寒渡怒目直视,反唇相讥:“果然就有蠢才一脚踏进别人的陷阱,就这样的资质,还想争皇位,我看那就是个大笑话。”
八皇子一怔之下,反倒冷静下来。他胸怀大志,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气的人,只是遇上这个女人后,常常压制不住心头那股怒火。刚才被这女人的话一激,立时清醒过来。
一个皇子从天而降,短短的时日,在灵国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头顶“真龙天子”的光环,又搞掉了一个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涅风。如今跟太子殿下走得那么近,又撺掇人家搞什么退位。
无论从哪一点上来说,这个皇子争位之心都路人皆知。尤其人家还有个指婚的王妃,是大唯国的公主。
可是八皇子这几天观察下来,心头便疑惑至极。印王爷的性子,一副闲云野鹤的悠然自得,这样的人,能起争位之心?
邱寒渡气得要了命,却知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前有六皇子涅永,后有八皇子涅啸,如果不能好好解决这封密旨,恐怕会死在战场上,谁也逃不出去。
说来说去,最狠的就是皇帝,为了给喜欢的儿子铺路,不惜让别的儿子自相残杀。
聂印漂亮英挺的剑眉扬起,薄唇色淡,语气悠然散漫,内容却狂妄:“寒渡不必生气,杀我者尽管来,我们什么时候怕过?”
邱寒渡气得笑起来:“我只是替你不值而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是那个根却要让你们互相残杀,实在是可笑。自从我们到了这劳什子的灵国,就没脱离过阴谋阳谋,现在连你皇帝老爹也来对付你,亏你还有心情说笑。”
聂印仍旧慵懒得漫不经心:“这岂不是挺好?没有感情便没有牵挂。我早说了,灵国是死是活,又关我何事?”
这俩你一言我一语,尽说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直听得八皇子心里发悚。
邱寒渡眉眼儿轻扬,霸气横生,一脸的邪妄:“八皇子,你敢不敢和我们做个交易?”
八皇子心里微微一跳:“什么?”
……
八皇子怒气冲冲回了营帐。
次日,大军开拔,前往鲍城。八皇子先行到达,欲将六皇子的军队收编。
六皇子涅永自是不肯。于是大部队还没开始攻城,先内部打了一场。待到印王爷散漫地带着一行人到达时,八皇子已武力将六皇子镇压软禁起来。
鲍城这一战,复制了清池的战术,也复制了清池的胜利。
八皇子涅啸作为主帅,全歼敌军,喜气洋洋。
龙济堂在这一战中,英勇献身,就地埋葬。消息传回灵国朝堂,朝野震惊。
印王爷总算是还清了情敌的债,深深舒了口长气。
太子殿下好生羡慕,逮着印王爷问:“什么时候轮到我死?”
邱寒渡笑起来:“快了,太子殿下有没有想好,以后成了大唯国百姓,该叫什么名字?”
涅康喝一口茶,认认真真想了半天:“渡云公主,你不介意我跟王弟姓聂吧?”
聂印抬起头,瞪着他:“我介意。你若是跟我姓,很容易就查得到你的身份。”
涅康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查到又如何?难不成王弟以为父皇会八抬大轿请我回去?”
邱寒渡望着这对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说不出是种什么悲凉的情绪在蔓延。他们共同的父亲,希望他们都死掉。
那一封无情的密旨,暴露了皇帝楚湛赤*裸*裸的杀子之心。
聂印匀称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想清楚没有?如果你假死,就再也见不到你母后了。”
涅康沉默半响,淡淡的语气,有一丝悲凉:“如果我死了,我母后一定会气得跳脚。但那不是悲痛,而是无法再生个儿子来利用了。可惜涅风死了,他才是我母后的心头肉。”他想起往事,迎上聂印的目光:“王弟,我替涅风跟你说声对不起。”
聂印不置可否,俊朗的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来了好几拨人要带你回宫,我替你挡掉了。”
“多谢王弟。”涅康清峻的眸色中闪烁着一抹向往:“很快,我就可以见到朵儿了。只是到了那时,秦家又怎肯将宝贝女儿许配予我?”
尾处一声长长的叹息,门第从来都是他们之间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