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圆顺儿还是有些本事的,不仅打听到渡云公主骑着马从北门出城,还打听到两个黑丫头从南门坐着马车出城。
这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两个黑丫头并没有随渡云公主出行,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次日清醒过来的印王爷,一脸阴郁的表情,听完圆顺儿的禀报,目色更深沉凌乱。随手打赏了圆顺儿,又到邱寒渡的院里坐了片刻,才晃晃悠悠去查看袁冬阳的病情。
最后,他在凤喜坠湖的那个位置独自站了许久。目眺远方,最亲近的人,走的走,离的离,竟然是如此悲情。
秋雨很应景,这便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印王爷带了一众人等,大张旗鼓地出去找王妃。结果王妃没找到,他又醉在一个酒馆里,不省人事……
彼时,一个极其雅致的四合院里,四周几间上好的雅舍,将院子围在中间,完全就是老北京四合院的格局。院里一口天井,一棵傲然挺立的大树,一只屋角接雨水的斑驳石质水缸,路面还有些青苔,被雨水一冲洗,油亮油亮。
不是大户人家,却也是丰衣足食的小康生活。大隐隐于市,这四合院正是座落在灵国京都说繁华不繁华,说偏僻又不算太偏僻的地段上。
周围住的大多是稍稍有点钱,但又不是太有钱的做小买卖的生意人。绝对没有大富大贵的达官贵人窝在这儿,若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那指定是惧内的官员在外养着不上档次的小妾。
屋檐下,有一个身穿翠绿锦衫的漂亮姑娘,头发束了个高高的马尾,说不出的干练。脚蹬软底布靴,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饰物。她眉目清冷,面上没什么表情。瓷白细嫩的肌肤上,泛着浅浅的光泽。
她坐在垫了软垫的躺椅上,一摇一晃。腿翘在躺椅的脚踏上,左边一个小几,几上放着瓜子儿,点心,香茶。
右边嘛,有两个皮肤黝黑的机灵俏丫头,一个端正坐在椅上不能动弹,另一个正忙得不亦乐乎,穿梭进穿梭出。
“黑妞,你能不晃悠么?”坐在躺椅上,摇晃得正舒坦的漂亮姑娘,当然是冷魅特工邱寒渡。
八辈子也没这么悠闲过,一出印王府,竟然过上了这样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不过,就算悠闲至此,她那表情还是有些骇人,冷得掉冰渣。
一个和爱人绝决的姑娘,本应伤痛欲绝。她就算心里再失落,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她只不过是,又恢复了她的清冷原貌而已。
气温本就有些低,她那么冰冷的人物往那儿一坐,这气温就更凉了些。
还好有黑妞的灿烂笑容:“小姐,我不晃悠吃什么?瞧,又该做晚饭了……哎哟,也不知道咱们王爷怎么样了,得多着急啊……”
邱寒渡眼睛一瞪,语气凉嗖嗖的:“这么惦记你家王爷,那你和你那个‘们’不如回王府去?”
黑丫伸手挥挥示意,吐吐舌头:“‘们’不回去,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黑妞一看,这事儿哪能落后呀?赶紧闪身跃过来,表决心表忠心表什么心:“我也一样……”
邱寒渡靠着摇摇椅,闭着眼睛,悠哉悠哉:“你可以说‘蜜兔’……”
“小姐,蜜兔是什么兔?”黑妞乐呵得很,吞了一下口水,动静忒大。
邱寒渡微眯了眼,唇角弯了一下:“要让王爷知道你们对可爱的兔子流口水,你们死定了!”
“嘻嘻,小姐,其实你也很想念王爷的,是不?”黑妞一脸的八卦劲儿。
“不想。”邱寒渡冷硬地回答,表情有些不自然,重新闭上眼睛。
黑妞缩了缩脖子,不敢问了,一溜烟,又跑进屋里去了。这屋里要收拾的地儿还多呢,整个院里干活儿的就她一个人,她能闲着吗?
看着这院里应有尽有的东西,黑妞叹口气,看来王妃早就作了准备,随时要离开王爷的。光看这早就备下的院儿,就知道王妃的心思很深沉哪。
她们的王爷可怜喽,回府见到王妃离家出走,还不定怎么满城找哩。
秋雨顺着屋檐,滴滴哒哒流下来,打在长了青苔的地面,溅起雨花。
邱寒渡冰冷得没有一丝热度的声音又在喊了:“黑妞,出来一下。”
黑妞颠颠地蹦出来了,眨巴着眼睛坐在躺椅边的一个小凳上,听候小姐教诲。
果然是教诲。此时的邱寒渡已坐直了身子,一改刚才懒洋洋的姿态:“你俩,果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俩丫头点头点头再点头,这事儿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邱寒渡一双美眸透着寒气森森的光芒,冷眉微挑:“那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谁要是把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别怪我清理门户。”
咳,门户,总共就三个人,还门户。
“透给王爷……也不可以?”可见,黑妞是存了这个心思的。
“当然不行。”邱寒渡斩钉截铁,狠狠瞪这小妮子一眼,就知道她有当叛徒的潜质:“你要是敢通风报信,瞧我扒了你的皮!”
这次轮到黑丫重重叹一口气了:“我还以为小姐跟王爷斗气,要不了三两天就回去了哩。”听她的语气,也像是要当叛徒的。
“他不信我,我又何必死乞白赖地求着他信?”邱寒渡淡淡勾唇:“再说,我也不想让他左右为难。秀妃娘娘中意的是龙将军家的大小姐,我凑什么热闹?”
黑妞和黑丫听得哇哇叫,之前她们并不清楚“平妻”这件事,现在知道了,那还不得跳起八丈高:“可是,可是,可是……王爷肯定是不干的……”
“他现在就一个娘了,迟早都得答应。”邱寒渡端着茶盏,用茶盖拂了拂茶汤,润了一口:“所以,你们俩要是想跟着我,就别给我出去惹事生非。听见了?”
黑妞多么不甘心哪:“小姐就这样把那么好的王爷拱手让人了?”
黑丫也在出馊主意:“小姐,你要是回去了,王爷喜欢的还是你……龙家的小姐算什么,到时候正好,我们关起门儿来打,还不用出去招摇。哼哼,打得她满地找牙。”
邱寒渡又好笑又好气,别离的伤感竟生生被这俩丫头给冲淡了,再叮嘱了几句,便又闭了眼睛,在摇摇椅上,一晃一晃,听秋雨打在地上的声音。
滴哒!滴哒!滴哒!
有点像,想他!想他!想他!
少年在做什么?他还好么?故意留了那支碧蓝的簪子没带走,他可有看见?
见簪如见人,少年肯定不懂。他一定咬牙切齿地在骂她天性凉薄,狼心狗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