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光明磊落的细作。
一个不用风吹,就自动两边倒的细作。
一个你明知她是细作,却不好意思动她的细作。
邱寒渡现在对袁宛央,正是这样的感觉。不顾聂印用眼神一再警告,她命黑丫给袁宛央奉了茶,以礼相待。
细作也有细作的尊严,没有人比邱寒渡理解那种感受。并且,她相信直觉。
正如聂印也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样,他仍旧选择相信太子。
无比微妙。
水里的姑娘们,好了伤疤忘了疼,嘴消了肿,立时在水里扑腾得欢快。只是偷眼瞧到正品茗的袁宛央,心里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没什么事,宛央就告辞了。”袁宛央款款站起来:“冬阳还需要人照顾,我不放心。”自然是不放心印王府里这些个闲杂人等,真正瞧得起她姐弟的人,又有几个呢?
可是她在乎吗?
当然不在乎。一个从乱葬岗上,背着弟弟爬下来的人,早就不在乎别人是否瞧得起自己。
“宛央,你若是闲着,就来给王爷做徒弟吧。”邱寒渡这个王妃真是当得好啊,当着王爷的面儿,就敢帮他收徒弟了,还要收一个细作当徒弟。
“惹祸精,你疯了?”聂印的头发都被邱寒渡给烧焦了。昨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同时,他命人躲在暗处监视王府的动静。
结果,八王爷的心腹周成用竟然悄悄来跟袁宛央接头,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周成用才悄悄回去了。
试问,这样一个女人,他不把她赶走,就算是宰相肚里撑着船到处晃了。本就乱成了一锅粥,惹祸精居然还不消停,又在给他找事儿。
“我帮你收徒弟啊。”邱寒渡忒得瑟,振振有词:“宛央天资聪颖,我看行。”她说话很大声,袁宛央站得不远,自然听见了。
印王爷的嗓音也大起来:“可她是个细作!细作!你懂不懂什么是细作!”
邱寒渡偏了偏头,清淡的模样,偏偏带了一丝娇憨:“细作是特工中的一种,难道我不比你懂?”
“那你还给我惹祸!”印王爷呲牙,又白又整齐的牙齿,晃得人眼花。
“我没惹祸啊,我在帮你收徒弟。”邱寒渡向袁宛央眨了眨眼睛:“快过来拜师,以后你能更好地照顾和保护冬阳。”
一刹那,袁宛央死透了的心,竟然有些死灰复燃,万千滋味,不知道是酸是甜是涩是苦。
她上前一步,就那么盈盈拜了下去。一个大礼,一个尊敬的,对师父才有的大礼。
骤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聂印的心潮起伏剧烈,面色却冷静无波:“起吧,从明儿开始,我教你基本的医理。”
这算是答应了。
此幕,就仿似当年韦大小姐明知他害了她,却仍旧保护他和凤喜不受伤害。此时的惹祸精也一样,无条件地保护着袁宛央和袁冬阳。
她本也是个天性凉薄之人。他曾以为她不会在意任何人,可她竟然在意一个细作。
袁宛央大喜,再次叩了下去。
……
黄昏的最后一丝残阳落下去时,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淡。采华令人点上烛灯,她已经看见王爷和王妃相携从远处归来,身后还跟着黑妞和黑丫,以及圆顺儿。
一群换了衣服的歌姬舞姬,再次被领进王妃的院里,踏进正堂,皆有不祥之感。
姑娘们一直寻思着折腾折腾袁宛央,昨日趁主子们不在,借机便找了袁宛央的晦气。
本以为那不过是个软柿子,就算捏捏也不敢吭声。进去之后才发现平日总听到说的“袁公子袁公子”,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嫩娃。
姑娘们这下来劲儿了,伸手就去掐袁冬阳的脸,七嘴八舌,还有人轻浮地说,这么漂亮不会是个“娈童”吧。
后来的结果很简单,袁宛央果然就是个软柿子,叫她跪下奉茶就奉茶,只不过嘛,这软柿子在后来奉完茶后就变成了硬柿子,而她们也变成了香肠嘴。
事情其实很简单,她们并没真敢将袁宛央打一顿,或是毁她容,那些桥段不过是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而已。毕竟,算起来,她们也不过是印王府的下人。
正堂之上坐的,的确是英俊无匹的印王爷,而他身侧,则是冷傲尊贵的渡云公主。
下面呼啦啦跪了一地的花姑娘,个顶个的水灵灵。每个人心里都对渡云公主羡慕嫉妒恨,觉得渡云公主很不自爱,明明还没成亲,却总摆出王妃的派头。
大家早就在猜测,印王爷和渡云公主早就那啥那啥了。可不嘛,人前人后,印王爷从来都不避忌和渡云公主亲热,走路也要携着她的手。
更甚者,有人某天夜晚,亲眼看见印王爷和渡云公主在湖边的草地上,做见不得人的事。总之来讲,渡云公主在她们眼里,其实真是一点都不自爱,令人唾弃。
印王爷端坐主位,风采卓然,不怒自威:“管家,每人打发五十两,送她们出王府。”
众女大惊,花容失色,一片鬼哭狼嚎,一片寻死觅活。
红采儿扑出众列,哭倒在印王爷脚下,细数不走的理由……
第一,她们是皇上亲赐,要走,也得皇上知晓。
第二,她们坚贞不渝,听说王爷王妃遇难,也自始至终,不弃不离,至诚之心,感天动地。
第三,这次的事,不能光听袁宛央的片面之辞,否则有失公平,有损王爷英明……
聂印现在一看见这个红采儿,心里就无尽烦燥,早就想找个理由打发了出去,如何肯放过这般好时机?
看着哭了一地的姑娘们,又看着一脑门黑线的英俊少年,邱寒渡乐得不行,倾身,贴近他,戏谑道:“王爷若是舍不得,就由妾身来给王爷搭个梯,您就赶紧下来如何?”
少年眼睛一瞪,低吼:“惹祸精,你再敢给我闯祸试试!”
邱寒渡学会了用袖子优雅地挡着脸喝茶,吃吃一笑:“王爷,好多美女哩,三思,而后行啊!”
聂印冷着脸,明知惹祸精爱捣乱,却还是气得不行。站起身,拖着惹祸精就回房去。
临走,扔下一句话:“你们爱上哪告御状就上哪儿告御状吧,我倒想看看,父皇会治本王一个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