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风韧反应过来，有些歉意地回道：“不好意思，一下子没收住手。这不是为了救你吗？结果，就……”
艾莉珞阴沉着脸一哼，右手五指一摊，掌中的猩红色长剑化为一团赤光消失于指间，而后抬起手，于虚空中猛然一扇。
啪！
脸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风韧一愣，心里顿时有些疑惑，这算什么回事？他估摸着，血族要留下那个怪物，多半是想调查些什么，自己这一失手，应该不至于让艾莉珞那么大火气才对，竟然有这种反应。
下意识想要问一声之刻，他突然又不由停下。
在艾莉珞的双眼中，隐有泪光泛动。
这一刻，风韧突然想起了好几次她谈起那怪物时的神情，似乎都是如此，不知为何，好像那怪物能够引起她心中的伤感之情。现在的样子，就仿若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人一样。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不许要他的命！”
最后几个字，艾莉珞几乎是一字一顿吼出来的，刚刚放下的右手再次扬起，五指合拢一扇，从骤然惊起的风声上来判断，这次的力度比刚才更胜。
嘭！
突然间，她扇出的手掌停在半空，仅有一道凛冽劲风震击在风韧脸上，却也是响起了一声闷响。
在艾莉珞手腕处，一只从侧面探出的小手将其紧紧握住一拽，风轻柔一脸的怒气。
“你在对风韧哥哥做什么？”
“放手，这里没你的事！”艾莉珞一哼，晃动了几下右臂，却是发现风轻柔指间的力度奇大，自己根本挣脱不了这股束缚。
至于另一只手，现在还禁锢着怨灵，她还有着几分清醒，知晓轻重，又岂会妄动。
“你竟敢打风韧哥哥，那便是我的事！”
风轻柔一哼，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谁知，风韧却是开口说道：“轻柔，放手。”
“啊？”风轻柔一愣，有些莫名。
“我叫你放手。”风韧又重复了一遍，还使了个眼色。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但风轻柔还是照做了，而后探出冰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风韧被扇过的脸庞，担忧道：“风韧哥哥，没事吧？”
风韧只是随意一笑当做回复，目光一直落在身前的艾莉珞身上，带着歉意说道：“我真的是一时间来不及多想，刚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若不是我下死手，恐怕死的很可能就是你了。”
“你难道没有留意到，在他向我出手的最后一刻，动作缓下来了吗？不然的话，你的剑再快，也同样来不及！”
说完这句话，艾莉珞转身就走，一串零星飘落的泪水洒在半空。
风韧心中一惊，嘀咕道：“她也注意到了？”
无奈，他带着风轻柔跟在艾莉珞身后，却是又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一同回到了苍宇教的地下都市中。
之后，艾莉珞一声不发，随手将掌中禁锢的怨灵甩到了一旁上前接应的维托手中，续而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里，重重将门一关。
示意风轻柔先自己回去，风韧来到了眼露诧异之色的维托身前，叹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维托沉声一哼：“你们一起出去的话，怎么还反过来问我？我说过的，你们若是敢对高贵的血族公主无礼，那么我们的盟约就此作废！”
“若是作废的话，那我就只能把你们当成敌人对待了。你可以想想，现在自己的处境。”风韧没好气地回道，心想之前对艾莉珞他似乎理亏，不好动怒。不过对这维托，他可不会那么客气。
“高贵的血族，从来不会被威胁！”维托也是动怒一喝，不过很快，侧颈上传来的一丝冰冷刺痛让他浑身微微一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风轻柔形如鬼魅般立在他身后，手中的短剑顺势架在了其侧颈上，冷冷哼道：“风韧哥哥说了，你想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再说。”
不过，风韧却是上前一步将她的手臂轻轻推开，瞥了眼维托，沉声说道：“我们今夜出去是因为艾莉珞发现了昨晚那个怪物的下落，我们一起去对付他了。本身，我已经将他擒获了，可是后来因为艾莉珞将怨灵抓住的事情和她聊了几句，却不想到那怪物趁此挣脱束缚，朝她痛下杀手。于是，我无可奈何之下，反手一剑杀了那怪物。”
“什么，你杀了他？”维托一惊，又点了点头，叹道：“那难怪，公主会那种反应。”
风韧点头道：“看样子，我是问对人了。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全都告诉我。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盟友因为藏着什么秘密，导致我们彼此间的关系破裂。”
左右望了几眼，确认并没有人留意着这边，维托再凑近了些，沉声说道：“陛下的子嗣只有一子一女，十分看重。只是现在，只剩下公主殿下了。哥哥没了，她自然伤心。本身，至少还有一线希望的。虽然，无比渺茫……”
“你到底在说什么，断断续续的，莫名其妙。”风轻柔很是莫名。
不过，风韧已然明白，叹道：“我懂了，好一个将血族与精灵族融合制造出纯粹的杀戮傀儡，竟然会是如此。怪不得，血族愿意下决心反抗亚蒂摩尔。”
维托也是一叹：“本身，亚蒂摩尔要陛下将王子殿下关押在他那里，我们只以为是想就此牵制血族的行动。最初那会儿，是公主发现的，她夜里按着哥哥的气息追寻了出去，找到的却是已经变异的融合怪物。那个时候，王子殿下的灵智还保存了不少，仓皇逃走。只是后来，他的凶性也来越大，理智逐渐被吞噬。直到这样，他才被亚蒂摩尔彻底放出来。”
“其实直到最后，你们王子殿下还留有一丝理智。或准确的说，他心中还残余着最后一丝情感，对自己妹妹的牵挂之情。”
风韧心中也是不由涌起几丝伤感，拍了拍维托的肩膀，朝着艾莉珞的房间大步走去。
见状，风轻柔急忙跟上，却是被他扭头一喝：“轻柔，回去休息。接下来，没有你的事。”
“知道了，风韧哥哥。”风轻柔很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艾莉珞抱着被子侧躺在床上，半合起的双眼中泪水朦胧。
“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成为了父皇的左臂右膀吗？可是，你竟然如此狠心，抛下我独立离去。曾经的誓言，竟然……”
呜咽中，她突然听闻到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不由心里微微诧异，很快又是转为一阵不悦的怒气，喝道：“不许进来！滚！”
门外，风韧有些无奈地抽回了手，隔着门叹道：“艾莉珞，我一切都知道了。非常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那原来是你哥哥。如果你事先告诉过我的话，就算拼着我自己受伤，也绝对不会下杀手的。”
“我叫你滚！”
艾莉珞的声音再次传出，不过隐约中，似乎怒气少了几丝。
“人死不能复生，纵使是拥有悠长寿命的血族，同样并非真正的不朽。其实，你也一直在欺骗自己吧？那种情况下，两具躯体与灵魂的胡乱融合，亚蒂摩尔本身的意图恐怕就是借此同时泯灭两个灵魂原先的意识。若是初期，可能还有机会，只是拖到现在，既然他已经决定可以放出来到人类的领土上，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其控制，所以……”
这一次，风韧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突然被打开，艾莉珞的苍白小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水，怒声一喝：“你什么都不知道！”
风韧回道：“对，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清楚，你的哥哥直到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对你的疼爱之情都不曾彻底消失，所以，才会有那最后致命一击突然罢手的情况发现。亚蒂摩尔以为他可以掌控一切，可以抹杀生命，可以泯灭其余生灵的灵智。但是，他却疏忽了，生命的意志，心中的情感，都不是他能够妄想抹除的！也许，这便是血族与其余亡灵族不同的地方，他们和人类一样，或者说与其余活着的生物一样，除去生存的本能外，心中更是存在着一股被称为情感的东西。所以，你们才会选族与我们结盟。”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吗？哥哥没了，最疼爱我的人不在了。从记事开始，父皇不是在忙碌，就是在冰冷的棺材中沉睡，而是哥哥一手带着我长大的。从如何吸血到狩猎技巧，以及剑法和各类血族武学的修炼，都是哥哥教会了我的。”艾莉珞凄然一笑，不由低头一叹：“也许，比起父皇，他才更像我的父亲。”
说完这句话，她的泪水再次滑落。
“明白，我都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感受过。”风韧点了点头，凄然一叹。
“你什么都不明白！”
艾莉珞一喝，拽着风韧的往房间里一扯，同时反手将门关上。而后，又是双臂重重一推，将他的身躯紧紧压在墙壁上。
风韧倒是神色不变，抬手将自己的衣领扯开，轻声说道：“若是又想吸血的话，就来吧。那样能够让你心情好些，我愿意。”
下一刻，艾莉珞真的张嘴一咬，尖锐的獠牙瞬间刺透了卸去劲气防御的肌肤，带着淡淡咸味的鲜血触碰到她唇齿的时候，整具娇躯不由一颤，再次抽泣起来，缓缓松开了嘴，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了舔，将血止住。
“怎么，不吸了？”风韧忍着痛说道。刚才艾莉珞可是直接咬的，并没有先舔一舔用血族唾液中的麻痹功效帮他止痛。
“没心情！”
艾莉珞一哼，放开了风韧，退后几步抹去了眼中的泪水。
两人相互望着，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寂静才被再次打破。
“你说得对，哥哥已经没了，我再如何伤心他也不能活着回来。确实，是我在一厢情愿，明明知道没可能把他救回来的。你的那一剑，兴许反而是好事，是对他的解脱……至少，我知晓在最后一刻，哥哥对我的怜爱，也不曾消失。”
艾莉珞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却是多少带着一丝很勉强的意味。
“你走吧，我想通了。这个仇，一并算在亚蒂摩尔的身上。我们的盟约还在继续，直到将他从世界上彻底抹杀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