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剑拔弩张的气氛萦绕在房间内，风无道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凑过去轻声说道：“风韧，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冲动了？”
“不是我冲动，而是现在时间太高贵了，既然有足够的战力，竟然浪费这种地方优哉游哉地品茶，对得起那些死去之人当初奋战的夙愿之心吗？”
风韧冷冷一哼，毫不避让地对上段杉的目光，继续说道：“我想知道，你那份趾高气扬与目中无人源自何处？在这里，我的人，每一个人都是战场上存活下来的真正的战士，就在不久前还在浴血，激战着数倍的敌人将那些地心魔族挡在了南大陆之外。而你们呢，五千之众却能够一战而溃，竟然还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想要作威作福，回北大陆里，这里不适合你。”
“小子，你很无礼，很狂妄。若是没猜错的话，你便是风韧吧？真以为自己闯出了些功绩就了不起了，竟敢来教训我，对着老夫指手画脚？我听说，你可还在九族盛典上击溃了吾族弟子。正好，让老夫我来见识一下，你的剑究竟有没有你的话语那般尖锐凌厉。”
段杉一喝，一脚踏在矮桌上微微俯身上前，手掌一抓瞬间握住了左手中带鞘之剑的剑柄，顺势抽拔。
“你不是我的对手。”
轻蔑一哼，风韧眨眼间也是窜出一脚踏在矮桌上，却并没有抽剑，而是右手猛然探出一按，抵住了段杉堪堪抽出几寸的利剑剑柄末端，掌心中运劲一震。
锵！
剑刃重归鞘中，段杉顿时神色微变，下意识抽身而退想要借助拉开的距离重新拔剑，然而他不曾想到，风韧速度同样迅疾，纵身一掠直接从矮桌上跃过，飞起一脚再踏在堪堪出鞘不足一半的利剑剑柄之上，劲力又是一颤。
转瞬间，段杉手中之剑又有数寸重回鞘内，两次出剑受阻，他的眼神中已是流露出一抹愤怒了，低吼一声身形暴退一米有余，左手一抖斜起剑鞘，右掌划动一抽，整支寒光闪烁的长剑终于出鞘成功。
乒！
同一刹那，风韧横起一抹璀璨银虹舞动弧形轨迹，在虚空中一闪即逝，冰冷的锋芒瞬间击中对方刚刚出鞘的剑刃，剑气啸动中透过的力量轻鸣一震，竟然将段杉整个人硬生生往后一推后撤，踏在地板上的脚底一颤，裂缝应声浮现。
“什么？”
无比的惊诧，段杉不敢置信转瞬之间自己已输三次先手，刹那的交锋尽数处于下风。
“你的剑应该用在对付地心魔族上，而不是在这里和我同室操戈。只希望那个时候，你不是这样的表现。”
锵！
霜锋一挽重新收入鞘中，风韧顺手一撩长袍边角，悬挂腰间的星穹月寒骤然消失没入虚空。
嗤！
裂帛声惊起，段杉下意识一看，自己左胸上赫然多出了一道纤细剑痕，几抹寒意透过衣裳直入肌肤血肉，很是森冷。
能削破他的衣袍，就代表刚才同样有机会直接一剑毙命，这次交手，显然是输了。被风韧使巧占了两次先手在前，心境一乱只想着出剑，没想到更是着了对方的道，再输第三次，心中自然不服气，但是无话可说。
能够短暂瞬息中做出了那般连续准确的判断，自然是真正高手才拥有的能力。
而且若是敌人，此刻他必然已死，哪里还能继续站在这里。
“阁下剑术确实厉害，我收回刚才的失礼。”
段杉也是还剑入鞘，抬手一拱。
对于真正的强者，自然是以礼待之，整个大陆通行的条例，远古九族也不例外。
况且，他知道风韧的名字，自然也知道对方是龙魂一脉的弟子，长老输弟子，并非没有先例，不算没脸面。
微微颔首示意，风韧目光转向另一边，率先拱手作揖。
“端木长老，我一直欠器宗一脉一个说法，却因为后来魔族动乱之事一直无法上门解释清楚，但是目前大事为先，还请海涵。”
挥了挥手，端木鑫回道：“之前的事情恩怨，风悠炎族长已经让人传话吾族，经过与真相都清楚了，是我们之前弄错，并非你之过。你小子能够赢老段，那么我也没必要献丑了，老了，丢不起那个人。”
“那么前辈的意思是……”风韧嘴角微微一挽，直截了当地解决，自然是他最愿意看到的。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歼灭地心魔族本来就是我们这些人到这里来的目的。然而，当初我们的打算仅仅只是追击那只从北大陆破关而去的魔族大军，却没想到来到这里之时，他们已被你等消灭，但是后来，还有超乎预料的变故，现在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可是五万之众，更有地心魔族的精锐力量。如果对面只是一万，或者两万，我愿意与你一同赌上一次。但是那是五万，一比十，对手还是魔族，我们胜算微乎其微。我带了些人来，许多都是年轻弟子，可不能就这样白白牺牲在这里，让他们含恨埋骨他乡。”
端木鑫摇了摇头，不久前的那一战便是他提议的出击的，只可惜彼此悬殊，根本撼动不了地心魔族的劫锋军团，精锐中的精锐。
风韧默不作声回到桌前，将案上的四只茶杯分别摆在四个方位上，而后才再次开口：“那一夜，魔族同时打开空间隧道的是四块大陆同时进行的，按照之前我们由古籍中的推论，只要镇魔钥匙合力打开足够令魔神通行的隧道就将作废。现在看来，根本不对。而现在，地心魔族大军盘踞在最为富饶的南大陆，却没有太大行动，他们在等着什么，不难猜吧？”
“嗯，当然。也许是镇魔钥匙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当前他们无法再次合力打开足以令魔神降临的空间隧道。只是，我们目前的战力真的无法干扰到他们的下一步行动。”端木鑫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不然的话，他当初也不会冒险进攻一次试试看。
“那你们又在这里等什么呢？你们应该知道，目前北大陆、东大陆、南大陆都处于地心魔族的大举进攻下，而且没有足够防备，肯定是一时间自保都很勉强。援军是不会有的，有的话也赶不及了。”
风韧一哼，抬起一掌将桌上南边的那只茶杯直接拍碎。
“你们没有回去，在等，说明其实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与妄想，觉得并非毫无胜算，不是吗？你们在等一个合适的出击机会，不提胜利，至少能够延后地心魔族在南大陆的计划。而现在，我来了，机会也来了。”
段杉摇头回道：“好大的口气，你小子实力确实很强，我承认。但是，魔族那边可是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强者在坐镇，除去不提，那种数量的大军可也不好对付。凭你一个人，没可能赢的。”
“当然不是凭我一个人，而是这里的所有人，无论身份如何，实力如何，曾经又做过什么，做错过什么。只要现在，他有着一腔热血敢于去战，愿意为了捍卫宝贵的家园奉献自己的生命，那么我们就有希望。人数少又如何，敢打，不怕死，我们就有胜算。”
说罢，风韧转身便走。
“召集这里的所有九族之人，我也去聚集一下我那边能够出击的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至少，先把刚才浪费的那些时间补回来。”
望着离去的背影，段杉摇头一笑：“端木，被一个小辈教训的感觉如何？”
端木鑫耸了耸肩，回道：“当然不爽，但是无话可说。也许是发疯，也许是胡闹，但是他有一种我们不敢去放手一搏的魄力。现在，绝望与放弃之心已经开始在这片大陆上蠢蠢欲动了，若是没有一场足够硬的战斗鼓舞人心，接下来的局面很难应对。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胜算更加渺茫。”
“够硬的战斗鼓舞人心？这个重扬士气的战斗，似乎听你的意思，不一定要赢？”段杉嘀咕着，神色略显凝重。
“对，不一定要赢，足够的流淌热血也能够再次唤醒沉睡在大家心中的斗志，一扫绝望与低靡。然而，我们都在犹豫，都在害怕，不愿意去成为最初的那个牺牲品，更想要去作为后面的战士而奋斗。但是，那小子敢，而且他也不愿意只有初战就结束，也许，真的可以唤醒奇迹吧？”端木鑫苦笑一声。
段杉也是点了点头：“要我说的话，若是今天我们不表态，没人跟他去，那小子自己也可能放手一搏，那样的实力白白葬身这里，未免太可惜了。不如，相信他一次好了，年轻人的热血沸腾，似乎让我也快找回当初的那份冲动与激情了。走吧，召集人去，看看我们远古九族的嫡系后辈里面，同样有血性的有多少人。”
半个时辰后，锁王关前，南大陆领土之上，数千身影耸立攒动。
整了整自己的衣袍，风韧大步踏在虚空中，俯视着下方大部分陌生的年轻面孔，沉声问道：“两条路给你们选，要么如同丧家之犬和懦夫一样逃回去，穿过中域回到北大陆。要么往前走，在那边地心魔族随时都可能践踏我们人类的领土，尽情肆虐，而我们要做的只有一样，阻止他们，杀光他们。”
顿时，下方唏嘘喧嚣阵阵，远古九族年轻弟子议论纷纷，而边角上湮世阁的上百人无动于衷，他们的决心早在若干天前就做出了，想要反悔用不着等到今日。
终于，有一个人问出众多年轻弟子心里的疑惑。
“一比十的差距，我们如何能够杀光他们？”
“生尽其责，绝不白死，纵使生命散华凋零，也要在最后一刻绽放最为绚烂的光彩，以玉石俱焚之心捍卫人类的家园。一比十，你是想说在场五千人都出击吗？不好意思，我不需要那么多碍手碍脚之人跟着，我只要三千人就够了，真正敢打不怕死的三千人就够了！”
呵斥中，风韧沉着脸再上前一步。
“我要用这三千人要地心魔族明白，什么叫做不屈意志，什么叫做誓死捍卫家园的决心，什么叫做燃烧的热血，什么叫做再给他们一个三千年轮回都不可能成功占领这个位面的事实！而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来，并肩作战开创奇迹？愿意的人上前一步，不愿意退后一步，我不勉强任何一人。勉强而来的人没有那种誓奋战的决心，只会拖累别人。”
唰！
整齐的步伐往前一踏，五千人中有一小半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了。剩下的，并没有后退，只是立在远处犹豫迟疑。
“都是一群傻子吗？这样的战斗怎么可能赢？不过，既然来了，如果要选择的话，我也宁愿犯一次傻，将一腔热血挥洒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至少，同样也是我们共用的家园。”
先前问话的那名弟子摇了摇头，也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随着他的这一步，又有近千人做出了选择，步伐错乱不齐，但只有向前的，没有后退。
估摸着人数差不多够了，风韧点头说道：“很好，欢迎各位做出选择。剩下人也不用犹豫了，都回去吧，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反而在战场上更容易走向死亡。而我，不希望看到因为你们到时候的犹豫而影响到身边的同伴。”
等到段杉带着那些犹豫不决的九族之人离开后，风韧又看了几眼身前做出选择的三千人，微微一笑。
“其实，刚才我有一点说错了。我并非不怕死，而且怕得要命，生怕死了后再也无法看到这个自己身前所眷顾的世界，更怕从此与朝夕相处的同伴无法再见面。所以，每一次面临生死关的恶战时，我都在告诫自己必须活着回来。今日已晚，明日清晨出击，出发前，我也要告诉你们一句话，确保任务完成的情况下，每一个人都活着回来。”
“是。”
回应声整齐无比，但只是一部分，湮世阁的数十人却是呐喊出了一股雄浑声势，他们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经历过数次死斗的精锐，对于风韧自然也是言听计从。
曾经的迷茫不再，沾染鲜血的双手不敢自诩正义，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坦荡荡为了捍卫家园而战。
“是！”
下一刻，其余上千人也是一同回应着，他们明白，自己真正的使命即将到来。
“不成功，便成仁，究竟是唤醒希望还是令绝望更进一步，就看你的——不，是就看我们的了！”
端木鑫也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终于明白为何从北大陆出发前，星卜族的一位老友通过卜算告诉他的话。
这一去，金戈铁马，风云骤变待曙光。
今夜，注定多人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