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子·梦
月入凤头梢,云掩星辰覆海潮。幽梦一生行复止,争宵,谁愿逍遥弃旧袍?
桑梓映晨朝,叶落随风化作蒿。若使见他应无悔,心焦,莫念人间度鹊桥。
……
我从梦中惊醒。
自从那天和元玲儿的对话后,我感觉到了事情真正的严重性。
这就像是以我为中心扩散的病毒一样,每个与我相关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说起来是命运,其实更应该是因我而起的灾祸吧。
风夕在我离开时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人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他亲眼见证过的,但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连风夕这样全知全能的神明都无法感知的那个人,恐怕他也不是普通人吧。
他大概是在安慰我吧,我也不能再消沉下去了,毕竟我还要工作,不能只依靠蒿里八荒提供的资金来混日子。
现在是凌晨四点,珏英还在睡觉,我先用王明阳的诗集缓解一下心情吧。
我看着王明阳留给我的那本诗集,又陷入了沉思。
他的诗集中记录的诗词并不多,都是按照首页上的“渺茫梦幻影隐空玄”的顺序来写的,大概只有十几篇,并且每一篇诗词都占据了一整张纸页。虽然看起来很工整干净,但也真够奢侈的。
王明阳在前几篇中的诗词前言中提到他写的最初的几首是乱韵的错体诗词,仅仅当成娱乐罢了。
我向后翻了几页,看见的是他所说的错韵诗词,上面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并且批上了两个字:伪词。
看来他对自己的诗词还是蛮严格的嘛。
最初的一篇是名为“渺”的绝句:
绝句·渺
鲲鹏振翼风波起,
松柏落枝山尘息。
有意浮云他乡去,
无心归雁随处栖。
虽然对仗,但总感觉缺乏美感,并且我也没能看出来他要表达的意思,难不成是借景写人吗?
我摇了摇头,继续看着后面的诗词:
忆江南·茫
长相忆,往来成古今。
千年春水终归尽,万世秋风空人心。
回首望苍旻。
这首词有很明显的错韵,因为我以前经常和王明阳一起研究诗词,所以也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这种诗词的韵律可以通过比较语文课上背过的诗词来进行对照平仄,这样就能轻易地看出错误。
但是,我总感觉他写的这些诗词有一些异样的感觉。
因为王明阳曾经说过,他讨厌去写一些幻想的诗词,相比于空洞的奇幻,他更喜欢写的是现实中的夸张幻想,这些诗词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我继续看着后面的篇章:
虞美人·梦
浮云缥缈一梦遥,何怨违故乡?忧思万缕难言笑,终得清流潺湲作冰霜。
叶落桑梓人亦萧,处处尽荒凉。梦醒花落催人老,纵然冥寒月影倚空墙。
浣溪沙·幻
月光摇曳镜花残,水波潺潺影徘徊,一镜分隔两界开。
世间浩荡繁若海,纵得千面人亦猜,却失原心向何来?
谒金门·影
不思量,生得这般惆怅!金屋玉壁剑悬梁,灯灭影彷徨。
浓夜墨染难望,黎明初凝血光,悬崖勒马人断肠,难愈心头创。
鹊桥仙·隐
朦朦渺渺,暮暮朝朝,初见残空破晓。凡世有失留千载,愿守幻影待日白。
心心念念,岁岁年年,终望破镜重圆。人间真情深若海,何为此身赴尘埃。
定风波·空
情定洪荒人亦休,清茗醉心欲何酒,孤舟随波风飞柳。人生,血泪纵横为谁征?
荒唐造化何人志?天成。熊熊烈焰绝劫死,涓涓细流万物生。圆通,是非成败一场空。
我看到这首诗词时,突然感觉到了恐慌。连脊背都开始发凉。
因为我把每一篇都读了一遍,读一首诗词和看一首诗词的感受是不同的。
他这首“伪词”很明显的运用了谐音梗。
“熊熊烈焰绝劫死,涓涓细流万物生”这两句有很大的问题,既提到了我的名字,又提到了万悟的名字,还提到了我们的生死。
难不成他知道这些事?
但是他这些伪词是在我还没有得到日瞳时写下的。
八成是巧合吧?
我能轻易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是僵硬的,然后翻开了下一篇:
浪淘沙·玄
顽心玄黄坚。浊浪接天,狂风未歇骤雨连。千磨万击志不改,风雨千年。
雷霆碎霜寒,一笑清闲。春风和煦雨缠绵。不意反遭柔情害,终葬荒原。
这篇我也没有看懂,但总感觉每一首伪词都是在写一个不同的人。
这种感觉不知是从何而来,也没有任何提醒,就像是凭空产生的感受。
我揉了揉眼睛,入了魔一般,忍不住打开了下一页。
后面的诗词都是运用了正确词韵的作品,写起来肯定会比伪词更加吃力吧。
映入眼帘的的第一首词,是以长相思为词牌名的词,词的名字叫“茫”。
好像不太对劲,为什么会少了一个“渺”?
我细细翻看着,发现中间缺失了一页,像是人为撕掉的。
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一定不是王明阳本人,因为他对自己的诗词十分看重,即使是陋作也不会轻易毁掉它。
那么这张纸会是谁撕掉的呢?珏英应该也不会干出来这样的事。
看来估计是受到挤压被扯掉了,有点可惜啊。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赶紧拿起了手机,上面的联系人写着三个醒目的字:元玲儿。
这个人是没有时间观念吗?
辛亏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不然就把珏英吵醒了。
“喂,有什么事吗?”
“物,今天我要去一下你家,和你妹聊聊。”
“我不是万悟,我是珏杰!还有,这种事不要在这个时间问我好不好,就这么想打扰别人休息吗?”
这个点打电话就算了,还记错了我的名字,这实在让我火大。
“好的,珏,下次我会注意的。”元玲儿的语气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你妹妹什么时候有空?”
“她今天应该有空,但是应该怎样和她说明这些事情?她肯定不会相信的。”
“没关系,交给我就好。”元玲儿的声音依旧不带有一丝感情,“到时候你只需要给我们独立的谈话空间就好了。”
不就是不想让我打扰你们谈话吗,直说就好了啊,我又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只要她不对珏英不利,什么都好说。
“那我得询问一下她的意见了,”我躺在床上,合上了诗集,“如果她不愿意的话,那你就先不要来了。”
“可以,”她答应得很干脆,“她会来见我的。”
“如果你要对她动手的话,那我就跟你拼命。”
我轻声地对她说道,每个字都充满了杀气。
“放心,我不会对她使用力量的,夕的作风我可学不来。”
我松了一口气,但总感觉到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夕的作风……是什么?”
“你知道这个世界最初的色彩吗?”
这是个美术问题还是哲学问题?
“大概是黑色吧。”
我我想了想,给出了答案。
“在光出现之前,世界确实就是黑色的,”她轻声地说着,“尽管这个世界的本色是黑暗的,但它需要光明赐予它丰富的色彩,这种行为已经打破了最初的模式了。”
“……”
我不知为何,大脑开始眩晕,突然有了一种疲惫的昏睡感。
“我渴望它最初的色彩,所以有了两种办法:一是将光从世界抹去,这是无法轻易办到的;另一种是将光创造的颜色进行混合,使它变成与原本相似的样子……”
她在说些什么啊,可恶啊,开始听不清了。
“……我知道,现在的你是不会懂的……晚安吧,物……”
我不是物,我是珏……
还没说完,我已进入梦乡。
梦里尽是黑暗,仿佛是宇宙的开端。
然后,从远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那大概是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