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辅政大臣这种职业,实在是最最危险,如果过于称职,老皇帝和新皇帝都不放心,最后结局恐怕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可是能力太弱,又实在不堪重任,老皇帝和新皇帝就更加不放心。所以挑选辅政大臣,实在是必须精挑细选、精益求精,容不得半点儿马虎,以司马亮这种水平,实在难以想象他能胜任这个职位。
可是看遍此时的司马家族,能带兵打仗或者保境安民的亲王,像司马骏、司马伷、司马攸这个水平的,已经全都死光光了,堂堂的中国第一家族居然还就真找不出个能人来。司马亮也成了矬子里面拔出来的将军,在辈分最高、血缘最近、总算也有过实战经验的前提下,被司马炎选成了辅政大臣。
而另外三个为司马家族守卫南方的皇子,就更不值得一提了。这三位皇子,都是二十来岁甚至十来岁的皇族阔少,从打生出来就没打过仗见过死人,论各种实战经验,比他们的老子司马炎还不如,这三位活宝来担任军区司令,就是没什么变故,恐怕都要弄出变故来。更何况,这三位皇子,也是司马炎的亲骨肉,论血缘和能力,他们实在比低能太子更有资格继承司马炎的事业,一旦出了事,他们能真的甘心为他们的傻哥哥保驾护航吗?
然而我们实在不能怪司马炎。病重的人,命都快保不住了,能考虑事情都已经算不容易了,哪里还能要求他那么周全呢?
司马炎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不可能不对他的老岳父杨骏的心理造成极大的恐慌。对于杨骏来说,杨家党挣扎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的权力,绝对不能在这一次全都交回去。为了继续扩大杨家党的势力,杨骏开始对为数不多的老臣们展开猛烈攻击,他的首选对象,就是从司马昭时代就忠于司马家族、战功赫赫的谋臣卫瓘。
要说卫瓘这一辈子,真是无限精彩。无论是钟会、邓艾,还是北方鲜卑的拓跋力微,无一不是绝代名将,无一不是文武双全,可是都让卫瓘弄的身败名裂。论权谋战术,这位卫瓘才真的算的上是西晋真正的整人大师。如今的卫瓘,不但担任着一品大员——司空,还同时兼任尚书令、侍中(皇帝高级顾问)、太子少傅(太子老师),可以说是又有资历、又有名声、又有实权。无论从哪方面说,卫瓘都压着杨骏一头,当然更不可能像当时的很多大臣那样投靠杨骏了,因此,杨骏必须想办法把卫瓘赶走,才有可能以更大的力度把持中央朝政。
可是该怎么样才能把老奸巨猾的卫瓘打倒呢?
论资历,卫瓘从司马昭时代就已经功成名就;论功劳,灭蜀战争、镇守青州、瓦解拓跋部落;论学问,学富五车、精通法度、当代书法大家;论智谋,智谋就更不用说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卫瓘都是铁打的金刚,别说一个杨骏,就是十个杨骏,也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扳倒他。
幸好古代官场有一种规则叫做株连,既然卫瓘本人不好下手,那就应该留意一下他身边的人。
杨骏通过强大的情报网得知,卫瓘的四儿子卫宣是个酒鬼,经常喝得烂醉如泥,连带着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最重要的是,卫宣的大老婆,就是司马炎的女儿繁昌公主。杨骏立刻找到司马炎的贴身宦官,一起打小报告给司马炎,说繁昌公主跟着那个酒鬼丈夫受尽虐、生不如死,像卫宣这样对公主不敬、对皇帝不敬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帝的女婿,建议司马炎干脆下令让他们离婚。
根据《晋诸公赞》记载,司马炎听完这个消息,非常气愤,就召集后宫的主要嫔妃和各大公主一起开会,专门讨论这个事情,还把繁昌公主也叫了来。司马炎问她:“卫宣那个王八蛋总是欺负你,今天老爹就让你和他离婚,你看怎么样?”繁昌公主是个很老实的人,平时就不擅长言语,一听这个,唧唧歪歪只是哭,但其实是不想离,可是周围那些嫔妃们一看这情况,还以为繁昌公主是怕名声不好听才哭,都为她做了主,硬是让她离了婚。
皇帝批准的离婚,对卫瓘的打击可想而知。被不成器的儿子连累,实在让卫瓘这张老脸没地方放,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司马炎一旦追究起自己这个昔日的亲家来,自己丢的可能就不只是老脸了。
所谓退出江湖、金盆洗手,卫瓘当然也知道躲避风头的道理,所以他马上以年级太大、精力不济为理由,向司马炎递交辞职报告。司马炎也正在火头上,也没挽留一下卫瓘,就让他升任职高无权的太保,以公爵的身份回家养老,虽然赏赐了很多好东西,然而卫瓘已经完全没有了实权。杨骏在排除异己的道路上,又获得了一个重大的胜利。
然而司马炎也不傻,他没有让杨骏接替卫瓘的职务,而是让这个职务暂时空缺。在3月5日,司马炎把因为虚报杀敌人数而免职十多年的老臣石鉴给召回中央,让他接替卫瓘担任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