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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这是长大以后的秋天

【我想,父母送给孩子最珍贵的礼物,应该是名字。他们认真翻阅辞海,再美好的字眼,都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配不上那个即将到来的柔软生命】

林右真坐在熟悉不过的老地方,指尖飞速活跃在手机屏幕上,文字在屏幕里一行行疾行。她正在记录突然而来的灵感,这是有关一部小说的灵感,这是她人生中准备撰写的第一部小说的灵感。

眼前是熟悉的河道,秋风不时吹动水面,阳光下的水波泛出星星点点的光,像是只出现在白天里的银河。这里偶尔还会有三两成群的野鸭漫无目的水中闲游。河边修葺整齐的步道上,时不时有说笑的老人经过,他们偶尔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成熟的银杏果。

高大的银杏树早就变得金灿灿,让这一片宁静安逸的景致披上了并不让人厌烦的华丽外衣。

这里很美很静,仿佛有一种魔力,不论你的心情有多烦躁,但只要来到这里,就能发现很多美好的小事情,比如你会发现在不起眼的砖缝中居然生长着一株金黄色的野菊花;在鲜少有人注意的潮湿角落,蚂蚁努力挪动着比它们大很多倍的食物;不知名又害羞的鸟儿,会在树枝上轻声叫几声,但当你抬头望向它时,它就会不好意思地飞快离开。

很多时候林右真会想,这些细微却又真实存在的小事情,代表的会不会是那些曾生长在这里的人和他们发生的故事,会不会是世界以另外一种方式让有心人记得,生命虽然渺小易逝,但曾存在过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她的记忆被拉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小时候。这里曾是一片密集的居民区,为了建造这样一片中心绿地,很多居住在这里的人不得不离开,失去了生活在这里的权力。

有些时候,人们只能看到美好,而对残忍一概不知。她默默叹了口气。

【“所以,想来想去,我管你叫小希好了。”我摸着还没有凸起的肚子,感受这仅仅3个月的奇迹,“愿你有一个,满含希望的人生。”

春川是一座四季分明的城市,所以允许我自私畅想一下,希望你能拥有来自不同季节的美好品格,就像春天对人世的暖,夏天对生活的热,秋天对万物的慈,冬天对内心的洁。

不过,做一个怀揣纯粹善意的人太难了。你会在成长的路上丢失一些,也会在成长的路上得到一些,这些丢失与得到,会打磨你最初的形状,也会磨掉你最初的坚硬,你也许会变得圆滑世故,但我希望不论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内心坚信的那些美好能够永远保留。

其实,有很多事情我也是才明白不久的,所以并没有太多资格去约束你将会拥有的任何想法,所能告诉你的,不过是我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罢了】

打完上面的一段话,林右真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河面,愣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面包吃了起来,没吃几口就把面包放在了椅子上,继而又低头敲击着文字。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即将做家长的人,都有这样一种矛盾的心情。想赶快见到你,但又怕这个不完美的世界让你难过和受伤,因为要学会生存的本领,多少是要付出一些疼痛的代价。但是别害怕,这个世界虽然有苦涩,有艰辛,有泪水,但只要有一丝丝的甜和一点点的希望,你就会觉得它是发光耀眼的。

我们善于知足,也远比想象的要强大和勇敢。

我希望,你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光,也希望,你能成为一束光,照亮别人的世界,不枉费人生这仅有的一次旅程。

还想同你分享一个感受,你知道吗,季节其实是可以嗅出来的。比如现在,春川的秋天,空气闻起来微凉清爽,仿佛夏天空气中那沉重的湿热气味已经被秋风抽丝剥茧地清除了,还原了空气的真实感】

林右真的双手停了下来,读了几遍刚刚自己写的段落。

这时,两只肥嘟嘟的鸽子“咕咕”地,慢慢接近着坐在长椅上的她,仿佛看上了她放在椅子上的面包。

“好吧,那我就分给你们一些。”她用手把面包捻碎后放到了地上,一只胆子稍微大点的鸽子毫无戒心地低头吃了起来,另外一只在旁边“咕咕”地叫个不停,一直不肯再走近,像是保护公主的骑士。

“你可以过来一起吃呀,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林右真总觉得,只要自己的语气够温和,它们就可以听懂。

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3、4岁大的小孩子,他一手胡乱摇晃着一块小方巾,一手招呼着眼前这两只对于他来说的崭新生物:“小鸟,小鸟。”

鸽子被吓得飞向了淡蓝色的幕布中。

他呆呆地仰头看着,因为跑的过于急促,他呼哧带喘的,还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小鼻子,然后两只手各抻方巾一角,对着天空,像是要完成什么仪式一样。就在林右真刚想向他表示友好的时候,电话响了。

“你在干嘛呢,大作家。”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作家当然在创作啊。”听到樊柔晶的声音,林右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今天有空吗?来找我呀。”

“嗯……”林右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过两天去找你,我现在可全心全意写书呢。”

“啧啧,重书轻友。”

“没办法,谁让我是作家呢。”林右真假装得意地说。她内心期待着尽早写完这本书,为此制定了严格的时间规划,因为这同一个人的约定有关。

“好吧,那回头联系!”

“嗯,拜拜啦!”

不远处,一名家长急匆匆地跑来,是那个追鸽子的小男孩的妈妈。

“小宝,你在做什么呢?”

“妈妈,我想让小鸟们看看,我这里,有它们的同伴。”说完,他抖了抖手里的小方巾,上面确实印着五颜六色的卡通小鸟。

“那为什么要给它们看你这个可爱的手帕呢?”林右真不由自主地问出那么一句,连她自己都好奇为什么会主动和小孩子搭话,难道是因为书里面的人物是温柔的母亲形象,连同自己也跟着温柔起来了吗?

男孩的妈妈好像才发现林右真,对她笑了笑。

男孩把头转向林右真,并不怯懦地说:“我希望它们看到,我把方巾上这些小鸟保护的很好,所以也会保护好它们。”

“原来是这样呀,你真是个温暖的男孩子呢。”林右真觉得自己的语气仿佛真是书里的那个母亲。

男孩不好意思地一溜烟跑开了,年轻的妈妈又急忙向前追去。

林右真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一切是那么美好。

轻柔的微风不时吹落几片树叶,这是每一年都相似的秋天。

秋天,并没有印象中那么讨厌了。这是林右真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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