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的政策已经制定好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执行了,这也是当前郭子兴最为欠缺的部分。政治斗争向来都是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首先第一步就不太好走。
批红权怎么给出去就是一个问题,如果按照郭子兴的想法,那就是直接明码标价卖给那些世家就行了,可是政治上的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完成的话,那就不是政治了。
自古以来自打大威朝中兴之后,有两样权利是绝对不能放的,一个是军权,而另外一个就是眼耳嘴了,简单的理解就是皇帝的拳头和嘴巴。不管这些世家怎么猖獗,只要打不过军队,那就得听皇帝的,而这批红就是皇帝制定政策处理政务的权利了。
现在军权已经在圣王爷手中,他所惦记的,无非就是两个,皇帝之名,和这手中的批红权,如果自己真的给的多了,或者说全给了,那眼下这圣王爷一个清君侧就能把自己灭了。
如果给的少了,没有足够的吸引力,世家门阀的那群家伙怎么可能干啊?
重新将之前所列的官员名单拿出来,看着上面的名字,郭子兴开始逐个筛选起来,自己既然想要推翻这原有的政治体系,没有人帮衬的话,那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拉动更多发展之路渺茫,甚至被堵死了的那些小势力,以利益驱动他们,自己才会有一线希望啊。
所以,彻底的绕开家族,完全不现实,现如今士大夫门阀阶级把持朝政,有实权的官职肯定都在那些大门阀的手中,或者说有实权的官员所在的世家都会迎来发展,想要找那些势力微弱的世家,那就只能从没有实职的官员中选拔了。
而翰林院就是这么一个地方,那些言官们,大多都是身份低微的商户,因为政策的打压,无法做大,而花钱贿赂世家门阀,得到一些读书的机会,才考取的功名。但是这样的商人世家的子弟,是不可能掌握实权的,经过逐渐的演变,形成了这么一个地方。
不过这翰林院,也算是一个好地方了,适合养老啊,在士大夫至上的大威朝,贬谪最好的去处就是这里了,在这里干个几十年,也能够光荣退休,落得一身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好在这些大门阀并没有把路堵死,有些脑子活泛的,知道投桃报李,找那些重臣们投靠,虽然不能直接参政,可是能出谋划策啊,亦或者文章写得好一些,在政治站队的时候,摇动一下笔杆子,自然也能落点好处。
看到翰林院,郭子兴本能的反应就是,找个脑子活泛的,文采斐然的,不管是哪方势力,都可以,但一定要有极大的野心,不然的话那就白搭了。
“来人,宣翰林院许嵩!”在脑海中排查了一下翰林院的所有人之后,郭子兴最有把握的,就是这个许嵩了,对门外喊了一声之后,又吩咐太监们将许嵩之前写过的文章拿过来,细细品味起来。
……
许聪本是个商贾子弟,许嵩的父亲许靖儒主要经营的就是陶瓷制品,常年奔跑于各地,家境倒也殷实,但是商人身份低微啊,就算是有钱,也难以被人看上眼,到了二十六岁的时候,仍旧没有着落,无奈只能重金在青楼寻摸了个从良的女子。
由此可见,许聪的身份并不高,而深受身份困扰的许靖儒自然不想看到自己的悲剧在儿子身上重演,花了全部的积蓄,找到了当地的小型门阀,托了关系让许聪得到了这么个读书的机会,这许聪倒也争气,加之天资聪颖,苦读十年,还真让他考上了。
不过像他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就算考上了又能如何?给你个官当吧,翰林院不缺这碗饭。不过在官场上,身份高贵的世家子弟,可看不上这个滥竽充数的家伙,所以就算是许聪的文采再高,政策再高明,也没有展示的机会啊。
对此许聪也是无奈,心中徒然生起了一股无力的感觉。他想到昨日去丞相府的场景,原来皇帝突然在王淑妃的寝宫昏倒,醒来之后却杀了太医,这无疑释放出两个信号,第一,皇帝可能要保淑妃,第二,皇帝可能要和圣王爷开战了。
丞相紧急叫来了众人,商量对策,最终商讨出的结局就是要在朝堂上进行试探。这个决策当然不是一致同意的,其中两个人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一个是户部给事中刘伯通,而另外一个就是许聪了。
刘伯通的意见大家都知道,虽然也是尝试,但是无疑是更加激进,如果没有强大的逻辑性作为支撑的话,皇帝就算再傻也能看到破绽,对于这条计谋,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老狐狸?刘伯通表面上是为了试探,而实际上不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么?
碍于情面,虽然不同意,可大家还是耐心的劝解了刘伯通。可是对于自己,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相较于刘伯通,许聪的想法如果实施的话,代价会小很多:“既然陛下于宫内昏倒,我等大臣若以此来干预,必然引起陛下的不快,下官以为,可拖人劝解开导娘娘,令娘娘与陛下修睦,倘若不成,方另想它法,未为晚矣。”
“沐猴而冠!”就在许聪刚刚说完之后,在一旁的刑部尚书徐达就冷冷的来了这么一句。没别的,许家就是靠着贿赂徐家下属的汪家,才在徐家学习的,可偏偏你一个商人之子,把我徐家的男儿都给比下去了,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商人之子目光就是短浅啊!”徐达的话刚刚说完,旁边的礼部侍郎也开口了,他是与许聪同批殿试的,无奈被许聪抢去了风头,夺了魁,心中更是不爽:“启禀丞相,贵妃娘娘乃当前后宫之首,实在不宜做出这样的举动啊。”
“许聪啊,今日你处理政务应当也是累了吧,先回家歇歇去吧。”其实在萧丞相和三位尚书心里,也是觉得许聪的方法是可行的,虽然目前是宵禁时期,也不代表他们无法接触到贵妃娘娘。但是为了一个啥也没有的世家,开罪这么多世家不划算啊。
更何况徐达和许聪的事情,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就算你的策略更好又如何?这本就是一件小事,所有的损失我能承受的起。就是看不起你怎么了?你还能投靠别的阵营?别人就能看的起你了?
“多谢丞相关怀,学生告退了。”许聪红着脸,喘了好长一阵的粗气,才平静下来,在周围人冷冽的眼神中,对在场的所有人鞠了一躬,慢慢离开了丞相府,随着许聪的离开,丞相府的大门猛然一下观赏“碰”。
“哎。”虽然被人轻视非常的难受,但又能如何呢?
“呵呵,许大军事,还在想昨天晚上被人赶出来的事情啊?枉你还说自己是聪明人,我看啊,你就是一个只会卖弄文才的腐儒罢了,装什么清高。”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许聪的耳边想起,许聪转头看过去,发现自己的翰林同僚们,正在用讥讽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看你看,他那个眼神,好可怕啊,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我这个时候已经死了吧?”
“哼,一个商人和一个青楼女子,能生出什么好货色?无非是皮相好些罢了。”
“会写几句酸文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萧丞相乃是当朝重臣。竟然还有人妄图给他出谋划策,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我听说啊,刑部徐达徐大人当时给了四字评语,叫沐猴而冠啊!”
许聪本不想理会,可这些人说的话越来越难听,分明就是在提醒着他,昨日所受的屈辱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想要找这些人理论一下。
“哎呦,哎呦,你看他急了,要打我们了,果然啊,商人之子就是低贱啊,就连话都不会说啊。”
许聪再也忍受不了这些粗鲁的话,不由分说与这些人动起手来。
这个时期的世家子弟都要习武的,不敢说武力值多少,但比起普通人来说,还是强的不止一点半点的,但能进翰林院的,都是些出身低微的小世家,有专精技艺的工匠世家,得到某家主子的欢心,才有了教育的机会,还有的本就是下人,在世家中干活勤快的佃户的后代,世家怎么可能教习武功?
所以这场架打的也是极为混乱,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实在找不到东西,就用力撕扯许聪的头发,不消多时,许聪就被按在地上,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破烂之处尽显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