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头痛的很,赵龙知道自己昨晚又宿醉了。至于与谁喝,喝了什么,怎么回的家,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下楼吃早饭,老板接过赵龙递来的十元钱,上下打量赵龙一副颓丧的样子,笑到:“没睡好?”
赵龙愣了愣,点了点头,接过一碗馄饨。碗沿不烫,碗底温度正好。他感激地看了老板一眼,说“跟你有毛关系。”
老板笑笑,他知道赵龙就这脾性。“想的太多?”
“不知道。”赵龙含糊道。馄饨汤正温,好入口,一会儿已然半碗下肚。
“不知道好啊,”老板见店中食客进出渐少,将白毛巾往肩上一挎,手在围裙上擦拭着向赵龙走来。“人那,有时得多忘点,有时得少忘点。”
馄饨已经见底,赵龙抬起头,颇有着兴致问,“那你说,啥时候该多忘点儿?”
老板摆手,“人都有想忘的和不想忘的,我嘛活人的事儿多忘点儿,死人的事儿少忘点儿。”
好像什么东西触动了赵龙的神经,碗中的勺停了下来。“倒是奇怪,活人的事儿我想多忘点儿,这死人的事儿...怕是我想多忘也忘不掉吧。”
“隔个几年十几年的,总能忘掉吧,人哪有忘不掉的事呢?”“有的,我不知道,但...有的。”
话出口,赵龙已经站起身来,想着门口走去。
初春的早晨还是有些冷的。赵龙本想将大衣裹紧,领口上一粒扣子却不知何时掉了,索性将大衣敞开,如一个外地来的旅人般疾步向菜市口走去。风也吹得紧,刺骨的寒风直向他脖子里钻,他却硬是没打一个哆嗦。
赵龙在南城公安局工作,离他家不远,也不近。他得走过喧闹的菜市口,走过满是少男少女的南城大学,才能看到南城公安局在灰暗天空下的一角。经过南城大学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段往事。他向大学的围墙根下啐了一口:“呸,什么狗屁大学。”
……
“龙哥!咱俩是兄弟吧?”
“你小子,我俩拜把子的交情,废什么话!”
……
“龙哥,考试怎么样?”
“你别说,我赵龙还是第一次考得这么顺畅,这会可给我爸妈长脸了!”
“牛啊龙哥,这么说你可以去读研了!”
“嗐,先不说我,你小子考得咋样啊?”
“别提了,这题都是半蒙半猜,走,撸串去!”
……
赵龙依稀记得,那一天走廊里挤满了人。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读研名单,林宇,张致雯...”
“龙哥,我怎么找不到你名字?”
“不可能!龙哥成绩这么好...”
“罢了罢了,可能老天就这么个意思...”
...
回望那纷扰的四年大学,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成功什么,昔日的兄弟如今也了无音讯。“他妈的...”赵龙从大衣口袋中摸出一包剩下一半的烟,想点一根,打火机却总是被风吹灭。
“吸根烟也这么不顺,玩老子...”他将终于泛出点点火星的烟叼在嘴中,烟从他口中徐徐喷出。“干了这么多年,有时候,手下是比交情好使。”赵龙不禁感叹了这么一句。风似乎小了些,他放慢脚步。云雾缭绕在他的脸旁,看不清他的表情。
南城公安局不大,因为南城也小。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二起案件,在这儿当差差不多算是个闲职。赵龙推开门,见两个警察倚靠在墙边聊天。“呦,老李,老刘,今儿这么闲呢?”
“龙队。”见队长来了,两个警察直起了身。赵龙照例一人抛了一根烟,说道:“老李,杜思那小子跑哪去啦?”
老李点上烟,“在里面审讯室。”
“他一个人在审讯室?在抽烟?”赵龙有些疑惑,要抽烟,阴暗不透风的审讯室可不是个好地方。
老李将烟夹在两指之间,舒畅地对天花板吐了一口烟,压低声音沙哑地说:“今天早些时候,有一桩案子。”
“什么案?命案?”老李点点头,“西边徐家庄水库里,一具浮尸,没脑袋,胸口被人用刀划开了。报案的是个村民,叫徐元丰。”
赵龙蹙起眉头,这情况,怎么着也得算是恶性事件了。“我去看看。”赵龙说着,走向审讯室。
审讯室里出乎意料的几乎没有烟味,赵龙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杜思,和椅子上坐着的两个警察。见赵龙进来,杜思走了过来。“龙队。”
“嗯。”赵龙答应一声,看见座位上两个警察转过身来,都是生面孔。“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县里派来的实习警察,昨天晚上刚到。”杜思转过头,朝着两位警察。“这是我们队长,龙队。”
“宁致远,叫我小宁就好。”其中一位男警察伸出手,看赵龙的眼神中含着敬佩。
赵龙握住他的手,却不知怎么不想直视他的目光,于是看向了另一个女警察————用他的话说,一个“女娃子”。
见赵龙望了过来,那女警察没有丝毫不自在,说:“我叫玉秋水,您可以叫我小玉。”
玉秋水,这名字不错。赵龙很喜欢她不拘束的性格,便多看了几眼。
“听老李说,今天早上有一起命案?”
“是。正是这位徐元丰报的案。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们就将他带到了审讯室。”
赵龙这才发现几位警察的背后,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目光呆滞向下,身体也在轻微颤抖。
他叹了一口气,“南城这地方啊,旁边有很多小村庄,百姓大部分有封建迷信。他们说的话里面很多都是被他们鬼怪化的内容,也算是对你们的一个考验了。”赵龙随即又重重地拍了两下宁致远的肩,“年轻人多点经历,总不会坏的。”
于是,一切重归平静,两名警察也重新开始提问。
“住址在哪?”
“住...住...”那个叫许元丰的人似乎很着急,舌头却不停的打着哆嗦,这令他越发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