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我们无缘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啊!”
殿前司门前,无为大声哭喊着,
几个看门小鬼将他狠狠按在地上,厉声喝道:“大胆无常,简直找死,竟敢以下犯上,直呼大人名讳,给我掌嘴!狠狠掌嘴!”
“啪!啪!啪!”的巴掌声响起,
无为的脸已经肿的老高,可是他毫不在意,好像不知疼痛一般,仍然坚持喊道:
“谢必安,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啊!”
殿前司,
幽冥陆判办公之地,位于阎罗殿前五十里。
殿内一老一少,一站一坐,正持黑白两子专心下棋。
外面的吵闹声,听得站着的少年心烦,他眉头一皱,将手中白子握住,向老者问道:
“这无为既已无用,为何还留着他?他这样大呼小叫,恐怕会给我召来麻烦。”
老者笑了笑,随即伸出食指将棋盘右上角的一颗黑子碾碎。
双方本来势均力敌,
那颗黑子已经被白子围住,只剩下一口气,可有可无。可是当它被碾碎,整个棋局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黑子势起,几乎要将白子完全碾压。
少年不明所以,愠怒道:“先生,这样可不合规矩!”
“嗯,这样虽然更容易赢,但确实不合规矩。”
老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无救啊,这做事呢,有时就跟下棋一样。
下棋有下棋的规矩,做事呢,也有做事的规矩,即使是弃子,也要对手来杀才行。”
说完,他随手拂过,碎裂的黑子即刻复原。
少年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手中白子落下,恍然大悟道:“多谢先生指点!”
随后转身离去。
老者看着那颗被围杀的黑子,又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你啊!不过是想让我帮你找个借口罢了。”
无为还在门口叫骂,
几个小鬼打的烦了,抓起钢叉高高举起,准备叉他个透心凉。
“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小鬼们纷纷退到一旁,
无为抬头看时,便见一个少年,带着怒意站在大殿门口,正是他要找的,谢必安。
“是谁动手打的,站出来!”谢必安双手背负身后,目光冰冷,在众小鬼身上一扫而过。
那些小鬼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敢骂陆判,不打还留着他?
“不出来是吗?那好!”谢必安右手虚扇,
只听“砰”的一声,
所有小鬼同时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哎吆!”“哎吆!”的痛呼声此起彼伏,然后便是“扑通,扑通”的跪地声,和“我等知错,我等知错,陆判老爷饶命!饶命啊!”的求饶声。
“哈!哈!哈!”
无为突然大笑起来,状若癫狂。他想要爬起来去抓谢必安的衣领子,可是试了几次都无法起身。
来这里之前,他向鬼通上告小马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结果反被鬼通定了个以下犯上的罪责,打了三十大板。
那板子可是千年柳木造成,专克阴灵,一通板子下来,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谢必安咬牙切齿地说道:“谢必安,你少在这里悻悻作态,我能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谢必安也不生气,面带疑惑的问道:“无为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坑害过你?”
“哼!”
无为冷哼一声,眼神带着杀气说道:“如果不是你言语相激,我们兄弟二人又怎会去刁难小马,如果不是与他起了争执,我弟弟无垢,又怎么会死!”
“你们几个,扶他进来!我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谢必安使劲甩了一把衣摆,转身走向殿内。
小鬼们急忙将无为搀起,
“我还怕你不成!”无为甩来搀扶着他的手,一瘸一拐的跟了进去。
正如他所说,无垢已死,而且报仇无望,现在他已心如死灰,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走了没多久,谢必安突然停下脚步,
无为跟的紧,停顿不及,险些撞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还是有些紧张。
却听谢必安幽幽说道:
“无为,幽冥有近两万对无常,你知道我为何单单看中你们吗?”
他没回头,也没等无为回应,接着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两个,跟我和我大哥,实在太像了。
我们都一样,生前便是最好的兄弟,入了幽冥,做了几万年的无常,仍是最好的搭档,所以,你现在的心情,我完全能够体会。
当年魔界入侵,死的本该是我,是我大哥范无救以身饲魔,才救下了我的性命……”
短短的几句话,便勾起了无为心中无尽的悔恨,无垢心思单纯,性子直,如果不是为了他……
谢必安接着往前走,无为精神恍惚地跟着,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走到一处亭子,亭内一桌四凳。
谢必安示意无为坐下,然后轻描淡写道:“无为,我拿你当朋友,你今日却在殿前司前叫骂,毁我声誉,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无为刚坐下,闻言“噌”的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怒喝道:“我还要给你个解释?你应该给我个解释才对吧,言语相激,连哄带骗,谢必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何时骗过你?何时激过你,我告诉你的,都是事实。
我确实想提拔你做鬼通,正如刚才所说,我们很像,我也是从无常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程玲是我的下属,小马把他扣下便是不给我面子,我自然会生气,那天大家都喝多了,我可能言语上是有些不当。可是,你去刁难小马,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言语不当?
如果真是这样,别说你在门口骂,就是当面骂来我也无话可说。
无为冷笑道:
“呵!谢必安,你还真是能言善辩,巧舌雌黄,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你既然不信我,那多说无益,只是可惜了那程玲对你的一往情深!”说到这里,谢必安“呸呸呸”吐了几声,自嘲道:
“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说得多了,你又该说我言语相激算计你,何苦来着?”
无为拳头攥得咯吱响,正要发问,可是他转念一想,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反问道:
“她那风骚的性子,我会不知道?她会对谁一网情深,简直可笑至极。”
谢必安并未反驳,只是摇着头苦笑道:
“她要是知道你是这般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说来也是,她若是还像以前那般,也不至于落得个灰灰烟灭的下场!”
无为眉头紧锁,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死了?”
谢必安转过头,叹了口气,幽幽道:“死了。”
他右手举起洁白无瑕的玉盘,盘中映照出程玲被业火焚烧的场景。
见无为看得目不转睛,谢必安惋惜道:
“程玲自从与你相识,便心系于你,早已痛改前非。那小马见色起意,欲行不苟之事,她怎肯被他染指,所以宁死不从。他恼羞成怒,便以业火将她焚尽了。”
无为目不转睛的看着玉盘,眼中火焰闪烁,不知是倒影,还是满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