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看向袁绍和公孙瓒,然后瞬间又扫了一遍朝中的大臣:“朝廷现在下设三公,三公之下有九卿,议论朝政有议郎。孤以为这种制度可以稍加改动。
议郎专职商议朝政,推选出一为德高望重的议郎任大议郎,一般的例行事务,由议郎讨论后拿出意见署名,经大议郎批转给九卿直接办理,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才能上报三公定夺,这样省去三公大量的时间,以便处理重要的事务。”
朝堂上众臣听罢默然,非但没有下放权力,反而给他们增加了一个紧箍咒,只有为数不多的议郎大喜,这些只能上上奏折的议郎突然有了直接命令九卿干活的权利,不啻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登时满眼热望。
太仆韩融挂着议郎职位,管着一方事务,早就厌烦了,如果能够放下具体的工作直接参与政务,却是求之不得,立刻示意赵温,赵温摇头一脸茫然,这个想法皇帝并未跟他交流,搞的他无法回答韩融。
不过赵温心底明镜儿似的,皇帝不是在放权,而是在方便不上朝,这绝对是皇帝的阴谋,他要用计将这种苗头扼杀在摇篮中,正要出面反对,刘协大手一挥:“你们选出大议郎和议郎,至于详细的参政制度,由陈群拿出一个方法,就这样!”说罢宣布走人。
群臣齐齐看相陈群,这个小官突然得到皇帝提名,慌忙出来谢恩,刘协走到门口,转身想起东都和西都的问题,转身问道:“刚才你们说那个地方比较危险?”
“洛阳!” 赵温无法阻止刘协逃离朝堂,没好气的回答。
刘协哈哈一笑,很是不负责地决定了京都所在。
“这么危险,我喜欢……就回洛阳吧!”
众臣大惊,这是什么逻辑,喜欢危险就回洛阳。
直到皇帝走了一个时辰后,才有大臣醒悟,皇帝这是在提醒大家,只有危险的地方,他们才能不停地进攻,而不是防守。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袁绍和公孙瓒领会刘协看过来的含义,那是让他们当上侍郎参政呢!两人激动的相互加油,整个朝廷中,还有谁能够比他们更有资格参政,还真没有!参政理政简直小菜一碟,只不过归顺来的侯爷,也必然要提前拉票,于是第一次主动出击,移动到老相识身前问好。
朝堂又是一轮争辩,幸亏是乱世,赵温、赵岐和几个老臣鼎立如山,不出一个时辰拿定主意上报,陈群的方法却要费一番功夫,慢慢回家去想了。
赵温亲自跑到后院门口禀报名单,惹得伏寿大惊,赶紧布置人手去找人,原来刘协并未回到后院,蔡琰得到信息,淡淡说了一句,别管他了,他一定去找安牵去了,玩够了自然回来。
赵温一喉咙苦水,朝廷等着皇帝的决定呢!
不过转眼又想,皇帝两年来殚精竭虑,转眼恢复汉室半壁江山,这等魄力,需要更多的休息,毕竟才十七岁的少年,让他玩去呵!老怀一畅,趟着小步离开,吩咐四城校尉严守城门,倍加巡查力度。
……
刘协不敢回后院,又不想呆在朝堂,带着几个御林军,打着伞轻装简行出来郡治大门,一出门看到笼子里的李傕,五十岁的人了,头发披散,衣服挂了几次乱糟糟的,趴在笼子里正吃饭,李式一口一口喂着,看样子是受了风寒。
门口的卫兵认得刘协,却被御林军将士提前封了口,刘协漫步过去蹲下,看着这个祸乱汉室的大将,可怜的如同一条病狗,心中的恼恨不禁去了一半。
笼子是木架子,挡不住风雨,李傕不到半日就遭了风寒,高大威猛的身子佝偻下来,儿子李式孝心甚笃,悲切地买了两个大饼,一罐咸菜,李傕却乐呵呵地吃着,给李式当作榜样。
不过自从进了笼子,更没有人搭理这对父子,来来往往的人不是鄙夷地瞧一眼,就是匆匆而过,几个准备返乡的流民给朝廷叩头,谢朝廷给钱给粮让他们返回冀州老家,临走拉过儿子教训,“这就是乱贼的下场,以后回到冀州一定要忠心大汉。”说完还啐了吐沫。
李傕拉住李式跪受了。
有个至孝的儿子,就算是恶魔,估计心底也是幸福的!
刘协看到李傕和李式一老一少和谐的画面,深深叹息,越是老奸巨猾养的儿子越有胆色,譬如曾国藩这个老贼,家信写的大义凛然,堪称典范。
李傕感觉有人走近,抬头看去,少年一副好奇的神色,士子冠,士子服,士子剑,两块玉佩叮当作响,身披一个黑色大氅,正打着一把青伞,风雨中如山如岳,李傕心头一惊,看着怎么这么熟悉,虽然少年将半边脸刻意躲在大氅中,李傕还是忍不住灵魂颤抖,一种煌煌大气逼的他不断退缩。
李傕手中的大饼掉了下来,双手扶着笼子端端正正地跪下。
对着刘协。
两人没有说话,李傕老眼昏发,但一眼看出,这是汉室皇帝。在认出刘协的同时,他也看到刘协和他身后的御林军,都是简装而非官衣,这是少年好奇的心性使然,绝非要见他。李傕很清楚,皇帝给他一个笼子,那是要长期作战,此刻出来只是满足一下好奇心,看看这个曾经侮辱过自己的罪臣而已。
郡治中的太监、丫鬟、侍女等等,今天不知已经有多少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来看笑话,皇帝当然可以出来看看。
但这并不代表皇上原谅了他的罪过。
李傕低着头,垂着手,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李式慌忙捡起吃了一半的大饼,顺着父亲的方向,一眼看到刘协,少年的英朗让他失神,自己手下的那一帮***穿上军甲也没有这个少年看起来这么养眼。
他从西凉老家来到西安,却是在刘协离开之后,不认识大汉皇帝,父亲的行为太突然,他有一丝明白,前面的这个少年必定有着深厚的背景,能够让父亲这么失态的人,朝廷中似乎没有几个。
他愣愣看着刘协,刘协深深地看看李傕。
刘协就纳闷了,李傕的眼睛就是毒,竟然看出他的身份。但此刻不能上前说话,李傕跪在河东安邑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曹操、吕布、刘表等等诸侯的耳中,他要天下都知道,李傕投降了,这才是他的初衷。
刘协叹息一声,不是他狠心,而是这个乱世需要李傕跪着,他朝着郡治外转身离去,御林军赶紧跟上。
李傕打了一个寒颤,风雨似乎大了,他感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李傕接过儿子递来的大饼艰难地咬了两口,冰冷的感觉难以下咽,苦笑一声,喃喃道:”儿子,你要记住,需要你跪着的时候,一定要跪着。需要你出头的时候,你也要跪着出头。”
一把伞出现在风雨中,轻装的御林军将士带着赤脚大夫郡治门前,赤脚大夫举起冒着热气的罐子,是姜汤。
“我家主人说,你年岁大了,准你坐着,别死了……你还要替关中的三百万游魂赎罪呢!”
李傕瞬间老泪纵横。
“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