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连夜召集全家老少召开家族会议,老婆杨氏(侍中杨奇之女),子李式,侄子李利(兄子)、李暹(兄次子)、李进(兄子,任副车中郎将),从弟李应,从弟李维(任上军校尉)、李桓,外甥胡封(任骑都尉),传看了信件,个个面色沉重。
“朝廷不准降也在清理之中!”李傕反而平淡下来,“但纵观当时形势,我们必须自保,如果不做,四年前就被朝廷给杀了!……眼下全军断粮,将士怨声载道,暂时能够留下来也是摄于飞熊军还在我们手中,一旦战事复起,恐怕大半都会溃逃,此时何去何从,正好借朝廷发来信件的机会,我想听听大伙的意见!”
“我们都听你的!”杨氏无条件支持丈夫。
“父亲,此信中说的太过夸张,朝廷未必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况且才刚刚两年,刘协才十七岁,我认为他没有这个能力!”李式不服气,他才二十二岁,手下有几个少年都是十六七岁,完全就是一个小孩。
李式的质疑得到几个堂兄的赞同。
“我觉得兵马数量有夸大的成分,打败公孙瓒和袁绍不会作假,朝廷要昭示天下,岂能自己打脸!”李应的理由得到李恒和胡封的认同。
“眼下四面围困,军心涣散,你们有何良策?”李傕不想听争论,他要听结果。
“……”
会议陷入沉默,李傕一个个扫去,长叹一声,往日喜形不露于色的黑色四方脸显得更黑,朝廷有安敦、莫问和北方大将麯义,还数不清的谋士,可谓兵强马壮,谋士武将成群,复兴汉室指日可待。
现在打着天下正义之师的旗号收降了老领导段炜,老对手马腾,老朋友左贤王部,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通通都加入了朝廷的阵营,而他的阵营,已经支离破碎。
难道这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李傕信鬼神,军中带有数十个方士,天理循环的理论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如何对待皇上,别人不知,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所以他在为难时刻总要请方士进行测算。
接到信件的时候,他召集方士叩问苍天鬼域,方士的答案是躲进深山自立为王,他突然有些怀疑,躲进深山……就像蛮人番子一样,他可是汉朝辅国大将,曾经控制朝廷长达四年之久的霸主。
如今落到这步田地。
李傕心烦如乱丝,挥手让人再去喊方士,他要再问问,接下来该如何走。
“报将军,方士大人在两个时辰前连夜离开南营门,不知所踪!”亲卫带着一个卫兵急匆匆传递回来喊人的消息。
李傕顿时光火,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在还不到时候,全都要飞了。
“谁放走的,都给我斩了!” 李傕心底的大火终于熊熊燃烧。
“饶…命啊将军,大人们说,奉将军令寻找神物……”卫兵吓的磕头。
李傕黑着脸,当着妻子面不能乱杀人,挥挥手放了卫兵,心中却是第一次对方士有了怀疑,连方士都知道逃命,可见鬼神不庇佑于他……那么方士肯定是假的!
会议无果,李傕带着妻儿回到后宫,将写信请求归降朝廷的事一一讲出,他当初写信就是为了试探朝廷的意向,以便调整下一步的计划,然而事情突然变得更加困窘,朝廷不但没有回复他的归降,还将朝廷近期的昭示传给了他一份,这是要干嘛?
果然要灭他九族吗?
杨氏听说他自裁谢罪大哭,儿子李式很得体地说了一句,称父亲一旦死了,那么李家就算完了,不如拼死一搏。
李式有亲情也有理性,让李傕很是欣慰,儿子长大了。
“劳资受罪,只要你们过的好就行!”李傕看着痛哭的老婆和聪明的儿子,瞬间下了一个决定。
李傕苍凉一笑回转大帐,喊来李应、李维、李桓,调来亲卫都尉和十三个贴身侍卫,搬出当初从皇宫抢来的珍贵珠宝,即刻出发,分为四处,一处前去段炜请求联合,一处直奔南阳找张绣请求投奔,最重要的一处连夜去朝廷求见董承,让他去朝廷求情能够归顺,一处去安敦大营归顺。
前三人都是以往的同事,虽然打打杀杀,但终归有一点情分在,如果有任何一个能够帮忙,李傕就有机会保住儿子老小。
段炜不用说了,他是关中诸将的头领,只要他肯帮忙,联合起来固守关中,朝廷一时半刻拿他没办法。
张绣现在寄人篱下,而且当初他的父亲张济是被李傕逼走的,如果他能不记前仇收留于他,也是一条活路。
但这两个希望都很渺茫,二人都恨他入骨,段炜现在投靠了朝廷,正是大展宏图的关口,岂能因此断了前程;张绣自顾不暇,他只有三万人马,自己带领八万人马去投奔,天下人都能想到鹊巢鸠占……
董承最靠谱,他现在是朝廷的太尉司马,统管天下兵马,跟皇帝还有一丝姻亲,如果他肯向皇帝求情,未必皇帝不会答应,这个想法是他从信件中得来,公孙瓒和袁绍他都能招降,可见皇帝相对于恩怨,他更在意汉室天下。
有大志者不拘小节。
他看人向来很准。
至于向安敦归顺,就是要向朝廷表明一个态度,顺便打听一下安敦的反映,反正到了这个地步,他别无所盼,四路希望都各自飞身上马各自离去,他等待着结果。
第二日中午,李恒鼻青脸肿地回来,回来就怒气冲天,扬言要带兵灭了段炜,道:“段炜小儿不同意也就罢了,还侮辱将军,当场杀了两个亲卫,若不是我跑的快,现在已经被绑送大了朝廷军营了!”
李傕尽量安抚,自家兄弟也不说两家话,让他回去休息。
紧接着亲卫队长回来,中间打了两个饱嗝,脸色红润地禀报,称没见到安敦,荀彧带他看朝廷大营,吃了吨饭,至于归顺则一句话没有提,荀彧说话滴水不漏,也没说不上报,也没说不报。
亲卫队长最后喃喃道:“将军,末将在朝廷的军营中,看到将士欢喜溢于言表,精神百倍,斗志昂扬,吃的也好……”其意不言自明,李傕大军断粮,兵士困乏无力,怨气冲天,两军真要交战,胜败立时可分。
“休得乱我军心!”李傕怒目大喝,将亲卫队长打发了回去。
连续等待两日,李傕坐立不安,每日早中晚各一次,让亲卫分别到潼关和武关接应去求董承的李应,和去宛城的李维。
军中乱如一锅粥,将士没有吃的四处抢掠,侄儿带兵抢掠了一通,回来一脸难堪。原本关中地带百里无人烟,现在更是连猫狗老鼠都不好找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将士们吃不消,连城中的居民都跟着遭殃。
还有十多个百夫长带着手下的士兵逃跑,被李傕抓回来直接砍了,半夜时分城外灯火通明,城中居民都闭门锁户,妻女心惊胆颤抱头痛哭,君不见城外的将士在吃人,长安城内外如同鬼域,阎王就是李傕,小鬼就是李傕的兵将。
李傕无心阻止,乱世就是如此,总要有人死有人活着。
第五日,等待已经渺茫,李傕站在中军大帐前面,凝视灰暗的天空,心渐渐冰凉下来时,传令兵突然来报,军队抓来三个朝廷奸细,自称是董承,现在关押在军营拷问真假,问将军是蒸,或是煮!
“啊!”
李傕大叫一声,疾步窜出去,转头又跑回来,但见两眼通红,伸手拉住传令兵,怒火攻心:“想死啊,前头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