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海英每天晚上都只是看电视打发时间，一集又一集电视连续剧，剧中的喜剧，剧中的悲剧使海英时而激动，时而悲伤。海英想人活着就是在演电视连续剧，喜剧、悲剧交替上演，欢乐悲伤轮番上场。她环顾了一下客厅，空落落的，豪华的水晶吊灯，精致的落地灯，绿茵茵的窗帘在灯光下闪着，像波浪一样起伏的光芒，家里装修的像四星级一样豪华，欧式的衣柜，欧式的大床，欧式的梳装台是那样雪白跃眼，五万元的真皮沙发，显示主人的气派，欧式酒柜里各种名酒淋郎满目。客人来访总是赞不绝口，羡慕不已，海英也总是陶醉在自豪中。女人最大的快乐就是满足了虚荣心，满足了自豪感，可繁华后面总是凄凉，赚再多的钱丈夫忠诚吗，财富再多儿女争气吗？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买不来幸福的情。女人不敢越雷池一步，男人却可以无法无天，男人把无耻当光荣，把丑恶当骄傲，无耻男人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猖狂的占有疯狂的发泄。她的男人就是这样一头发狂的野兽，既疯狂又无耻，他没有丝毫责任感，没有半点怜悯心。但他还会飞黄腾达，还会当上科长，生活糜烂，道德败坏，他那点符合提拔的标准可他就当上了科长，他就符合提拔的标准有人检举她丈夫道德败坏作风低下，可上级就是不听，说什么生活作风是小节，可能这个上级也经常犯小节，上梁不正下梁歪呀。海英脑海里又想起了文娟的话，文娟说封建社会规定女子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现在提倡妇女要自强自遵自爱，可男人提倡什么呢？古代皇帝集三千宠爱为一身，却天下歌万民颂，可武则天女皇只养了几个男人面首却千户骂万人咒，满朝文武无不义愤填英，恨不得把武则天丢下油锅，放眼世界，中东国家的女子就更惨，她们披头巾，蒙面纱，全身黑衣黑礼袍包裹的像干尸一样。可男人却老婆成群，孩子成堆，真是世界大同，女子同命。海英想到这里就一阵阵心酸，丈夫无耻还提倡男女平等，丈夫经常对她说：你也不要吃醋，你也可以去找情人，我绝不吃醋，大家痛快大家平等吗？海英恨不得立刻就去找情人养小白脸，真来个大家痛快、大家平等。可她是女人呀，丈夫不要脸，自己也不要脸吗。她是三八红旗手，是金光闪闪的榜样，她走歪一步就会千人指万人骂。她站在高处是闪亮的标干，领导称是好带头人，女人称她是学习的榜样，她有光环，她有丈夫，她有家庭却夜夜守空房，她是有丈夫的活寡妇，她自尊自强还自爱，她每天做标干、做旗帜、做给妇女看做给社会看，她想离婚，但不敢离婚，她心中还残留一点情，她还幻想丈夫能浪子回头，她还有一对儿女，她头上还有光环，她就要忍着要熬着，丈夫老了就会回头，儿女大了就会称她是伟大的母亲，只有这样，她才是真正的榜样，她一生就值得骄傲，值得自豪。她就这样忍着就这样熬着，丈夫还是不放过她，丈夫还嫌她碍事，丈夫要和情人长相厮守，白头谐老，丈夫提出离婚，她坚决不离，我就不成全你，我就拖死你，法院一张传票，她就成了被告。丈夫反而是原告，他还有脸做原告，他就应该是被告，做原告也是我做原告，要离婚也是我提出离婚，要抛弃也是我抛弃他。她看到了离婚诉状，丈夫在诉状中说夫妻没有感情，夫妻名存实亡，真正的不要脸，没有感情一双儿女哪里来，夫妻名存实亡，丈夫用起她的钱来从不客气，毫不心痛。法律是公正的，谁对谁错一清二楚，大部分财产断给了海英。令海英欣慰的是儿女都站在了她一边。姐弟俩发誓不认父亲，该死的东西，你众叛亲离，你老了凄凉，你死了没人送终，你下场可悲，抬头一尺有王法，举头三尺有神灵，果然离婚不久传来好消息不断，该死的丈夫桃花运到头了，恶贯满门了。世界上一种罕见的渐冻人病降临在丈夫身上，这种怪病就像被人冻住了一样，全身僵硬不能动弹，肌肉一天天渐渐萎缩，更加残忍的是病人在脑子十分清醒下看到自己渐渐冻住，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这种病是人类的百万分之一。哈哈 该死的东西中了大奖了，老天真有眼，报应来的快。海英更高兴的是日日讲恩爱，夜夜缠绵的丈夫昔日的情人现任的妻子连招呼不打一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该死的丈夫到现在才清醒过来。海誓山盟的情人又去另寻新欢又与他人去海誓山盟了，真的应了红楼梦的好了歌：君在世日日讲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可是君只是病倒在床，还没有死，旧人就随新人去而且只见新人笑就不闻旧人哭了。海英想什么是报应，这就是报应。海英多年的怨恨，多年的压抑，今天才得到释放，真是天作孽不可违，人作孽皆可杀呀。海英又感到辛运，丈夫离婚后得这种怪病，如果是离婚前得病她又要去做模范妻子，法律规定夫妻双方有义务照顾病重的一方。她又要日夜去照顾这个早就该死的丈夫，老天你真是有眼，菩萨你真显灵。给我的奖赏是，生意如日中天，日进斗进，给丈夫的惩罚是怪病缠身生不如死。海英现在不喝咖啡只喝红酒了。海英把这个消息用电话告诉了文娟和黎花。“真的”？黎花在电话里首先兴高采烈，黎花问道：“渐冻人病 是什么病呀，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也没听说过，我最近在电视里看到，全世界都在关注渐冻人病。这种病就是能吃能喝不能动，全身就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可怕的是这种病人在脑子非常清醒下看到自己一天天走向死亡”“还有这种怪病呀”黎花在电话里听到吃惊。“黎花姐，你说是不是报应呀”“报应，报应，绝对是报应，海英姐你应该高兴呀，我那个该死的丈夫怎么不会得这种病，我那个该死的东西如果得到这种病，我真会到大街上放大鞭炮庆祝”。黎花在电话中羡慕起海英来。文娟接到海英电话也是吃了一惊，文娟在电话里说：“海英姐你那该死的胖子有的苦吃了，他那个狐狸精情人也要共患难了。”“共什么患难”海英在电话中满腔怒火“丈夫的那个荡妇知道是这种病跑的比兔子还快，早就无影无踪了，我那该死的胖子活该”海英在电话里又辛灾乐祸了。文娟在电话里笑起来“海英你是应该高兴，这种没有良心的男人就该是这样的下场，下一个那轮到我那个花花公子了，最好我们三个男人全都得这种病，那才热闹呢，我们把他们关到一个房间里去共患难，让他们知道背叛家庭，背叛妻子是何种滋味，风流快活到头来是何种下场，海英姐，今晚好好睡个觉做个好梦”。“谢谢文娟姐，那天我们三姐妹再聚一聚”“那当然，我们再聚时就是给你开庆贺会，给你道喜了，好吧，时间不早了，晚安吧。”文娟那头放下电话。海英坐在沙发上心中又空落落了，开心还开心，现实是现实，海英在网上查到渐冻人的生命不地很快终结死亡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全身肌肉在一点点萎缩，病人就像被绳子捆住一样，慢慢由松到紧，之后越捆越紧，害怕痛苦恐惧使病人惶惶不可终日，这种痛苦这种绝望会伴随病人走完整生命的里程，一条长长的生命遂道，病人就在这条隧道里被死神推着一步一步往前，隧道越来越窄，光线越来越暗，病人必须果紧身子，越果越紧，缓慢的走进最黑暗的地方。这就是渐冻人最痛苦最残酷的感受，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生不如死，这就是渐冻人。海英坐在沙发上发呆，心里说不出的惆怅，喜悦的心情也渐渐淡去。前夫是可恨，但也很可怜，离婚了她和前夫没有半毛钱关系了，他的生死都与她无关了，可儿女是斩不断的血缘，血浓于水呀！女儿读大学去了，可儿子又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浪荡公子，年纪轻轻女孩子成堆在外面争风吃醋，经常被打的脸青鼻肿，头破血流，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呀，难道风流也会遗传，花心也有基因。父亲已瘫倒在床，儿子照样风流快活，看不到一点难受，看不到一点关心。久病床前无孝子，孝子都靠不住，何况浪荡公子就更加没有指望了，前夫病倒在床谁去照顾谁去侍候？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只能干等死了。雇一个保姆去照顾丈夫，可找一个好保姆比找一个好老婆还难，就算找到了保姆，这个保姆的钱由谁出呀，前夫拿工资吃皇粮，可长期病休，工资只有一半，自己吃饭都成问题，那还有钱雇保姆。渐冻人全身不能动，可肠胃却特别好，吃的下山珍海味喝得下美酒鲜汤。前夫是单位科长，大小也算个头，病倒了有谁去关心他，有谁去看望他。社会就是这样现实，你病倒了新科长就上任了，下级就辞旧迎新了，他被抛弃了，他被遗忘了。情人靠不住，儿女靠不住，单位靠不住，丈夫不但该死，而且还要等死，这就是下场吗？这就是报应吗？海英心酸了，毕竟二十多年的夫妻，丈夫是可恨，但也很可怜，海英又怜悯，在海英心中常常纠结，往事总在海英脑海中一幕一幕重现。海英回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又想了前夫的好处，是丈夫把她从农村带到了城市，丈夫为了她卖掉了心爱的摩托，卖掉了手上的名表，凑够了钱去送礼，为她找到了工作，她拿工资了，她吃皇粮了，农村有多少人对她羡慕，对她眼红，她骄傲过，她幸福过，她快乐过，可好景不长，单位改制了她下岗了。可她从小好强，她胆大细心，她有锐利的眼光，她有经商的头脑，她能吃苦耐劳，她清楚知道，出手大方，舍得花钱就能赚大钱，她做过煤炭生意，她做过粮食生意，她总能爆冷门，她会冷眼观察，她会审时夺势，改革推动了她，时代造就了她，她赢得了财富，她赢得了掌声，她赢得了鲜花多少人对她刮目相看，多少人对她嫉妒眼红，她得意过，她忘形过，可财富越来越厚，亲情就越来越薄。丈夫出轨了，家庭破碎了，儿子放荡了，钱再多买来的只是空虚，只是愁帐，她羡慕普通人的生活，她想回到过去日子苦些，但夫妻是恩爱的，家庭是完整的，儿子是听话的。钱再多也只能一日三餐忙的时候只能吃一餐，她有几套房也只是睡一张床，她日夜操劳，呕心沥血到头来胃饿坏了，身体垮了，她憔悴了，红颜消退了，她徐老伴娘娘了，没有男人喜欢了。人真怪，没钱的时候拼命想赚钱，有了钱又想回到从前。海英想到这里心里一阵一阵悲哀，她只是摇头只是叹息，早点睡吧，睡着了一切烦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