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马上就要变天了。
御清宫里里外外增加了不少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持刀带甲,杀气腾腾,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喻念云端坐在御案对面,看着皇上批奏折,精致的妆容难掩疲态,时不时用手掩面,显然也是困乏极了。
郭兰如跨过门槛,一边向皇上走去,一边观察着殿中的摆设。忽然一阵风拂过,喻贵妃扑面而来与她擦肩而过。
郭兰如惊讶的回头,喻贵妃已经走到门口了。
“她累了,让她去吧。”
“皇上,你没事吧?”
郭兰如俯身行礼,十分自责。那厌胜娃娃或许没用,但高姑娘害人之心尽显呀。
如果她能早点提醒季尚学,或许就不会是如今的情形了。
御案上的季尚学脸色惨白,嘴唇乌黑,眼里遍布红血丝都看不到眼白了……
郭兰如低下头不敢再看,她总觉得皇上这般惨状,她难逃其咎。
季尚学招呼道:“起来吧,过来坐坐。”看她不动身,又补充一句:“朕中这毒不传染。”
“皇上,臣妾坐那不合适吧?”
郭兰如看着皇帝身边的座位,唯恐自己会错意,决定还是问清楚。
她瞅着那个金龙盘旋的椅子,心里直犯嘀咕,那个应该叫龙椅吧,好像只有皇上能坐呀。
季尚学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失笑道:“朕从未想过,不合适三个字还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过来吧。”
季尚学招手,往一边挪了挪,回忆道:“朕想想你以前是怎么说的?”
“哦,是了。你说你是皇后,你与朕是夫妻。这天下,除了皇位,其他东西都可与朕共有。”
“这龙椅也有你一半,哦,还是一大半,毕竟含元殿的龙椅是朕一人的。”
郭兰如大窘,在心中呐喊,那话不是我说的,皇上!不过也是很有道理,夫妻共同财产嘛,这个郭皇后思想倒是很超前。
郭兰如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皇后了。只好停了下来看着皇上,无奈的说道:“可是我现在不是皇后了呀……”
“你以前能坐也不是因为你是皇后,瞎矫情什么。”
“哦。”
郭兰如坐在季尚学旁边,季尚学看奏折也不避着她,索性她也跟着大大方方的看。
可惜没过多久,她自己都觉得无趣了。能怪谁呢?都怪自己文化水平太低。一个字一个字的哪怕是繁体字,郭兰如勉强也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郭兰如偷偷的打量着大殿,发现这里的摆设很简单,繁华程度完全比不上永乐宫。
字画、瓷器、金杯玉盏不说,连油灯和蜡烛的数量都比不上永乐宫。永乐宫的晚上不说亮如白昼,但起码到处都是亮亮堂堂的。而御清宫只有御案周围明亮一些,四下里有灯台却没有点亮,黑黢黢的一片。
郭兰如的视线最终落在季尚学的右胳膊上,透过外衣,她能隐约看出包扎的轮廓。
季尚学翻看着奏折,一部分看完后就放在了一边,另外一部分看完后写上一个准字,时不时的批上一两条意见。
郭兰如看他提笔写字,想着姚冬曼描述的“胳膊上生生剜去了一块肉,深可见骨”,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好像伤口在自己身上一样。
“别担心,朕没事的。”
郭兰如被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弄得瞬间破防,她这几天一直担心寿安公主担心辛美人,却忘了季尚学的处境才是最艰难的。
刚出生一个月的儿子被人害死了,最疼爱的外甥女想要杀他,儿子的母亲也自杀了,到如今余毒未清,性命攸关……
季尚学递过来一个用金线绣着盘龙的方包:“把这个收好。”
郭兰如郑重收下,手指碰到季尚学的指尖,一片冰凉。
“这是什么?”
郭如兰用手摸了摸,似乎是一块折叠在一起的布。
“圣旨,先不要打开,等有用时再打开。”
郭兰妃问什么时候有用,季尚学却不回答,自顾自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文相老了,退隐之心日重,不能大用。宗相刚正,学识广博,只可惜不会用人。周大夫性子弱压不住人,胜在正直机巧。”
“镇北王不光有实力,野心也不小,好在念云能治住他,你好好对待念云,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萧大夫是个能办事的,就是贪了点,不过人无完人嘛,这样的人才好用。中书令太过刚强,在朝中都没有什么朋友,胜在忠心耿耿……”
郭兰如越听越不对劲,这怎么有点托孤的意思呢。
“皇上,别说了。”你说的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啊!
“行,朕不说了,反正朕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听了也不放在心上。”
“臣妾不敢,皇上,你别这样……”
郭兰如大胆的把奏折拿开,环住了季尚学的胳膊,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撒娇道:“你要赶紧好起来,不许说丧气的话。”
“收好了,千万别丢了。”
郭兰如闻言,默默的把方包从桌子上捡起来,塞进了怀里,不死心的问:“什么时候才有用?”
“等朕……毒发身亡,朝廷大乱的时候。”
“皇上,你别乱说,太医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有毒药就有解药,天下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
“太医们从未见过此毒,闻所未闻的东西去哪里找解药。”
季尚学看上去还是豁达:“小兰,生老病死,自有天意,不要过于忧虑。”
郭兰如听到这话气坏了,觉得自己要是整容了的话,那鼻子现在肯定就气歪了。
“我这是在替你忧虑啊,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被人下毒还天意,天意算个什么东西。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前辈教育过我们,与天争斗,其乐无穷。
“太医们不知道也不代表别人就不知道呀,要不然这毒药哪来的?不如下旨广招天下名医……”
“不行,现在就已经够乱的了,这种事绝对不能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