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狐狸对猪头
司马懿闻曹爽同弟曹羲、曹训、曹彦并心腹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等及御林军,随魏主曹芳,出城谒明帝墓,就去畋猎。
懿大喜,即到省中,令司徒高柔,假以节钺行大将军事,先据曹爽营,又令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据曹羲营。
懿引旧官入后宫奏郭太后,言爽背先帝托孤之恩,奸邪乱国,其罪当废。
郭太后大惊问:芳在外,如之奈何?懿言:懿有奏天子之表,诛奸臣之计,太后勿忧。
太后惧怕,只得从之。
懿急令太尉蒋济、尚书令司马孚,一同写表,遣黄门赍出城外,径至帝前申奏,懿自引大军据武库。
人报知曹爽家,爽妻刘氏唤守府官问:今爽在外,仲达起兵何意?
守门将潘举言:夫人勿惊,举去问来。乃引弓弩手数十人,登门楼望之。
正见司马懿引兵过府前,举令人乱箭射下,懿不得过。
偏将孙谦在后止之言:懿为国家大事,休得放箭。连止三次,举方不射。
司马昭护父司马懿而过,引兵出城屯于洛河,守住浮桥。
曹爽手下司马鲁芝,见城中事变,来与参军辛敞商议:今仲达如此变乱,将如之何?敞
言:可引本部兵出城去见芳。
芝然敞言,敞急入后堂。
敞姊辛宪英见之,问:敞有何事,慌速如此?敞告言:芳在外,懿闭了城门,必将谋逆。
宪英言:司马懿未必谋逆,特欲杀曹爽耳。敞惊言:此事未知如何?
宪英言:曹爽非司马懿之对手,必然败矣。敞言:今鲁芝教敞同去,未知可去否?
宪英言:职守,人之大义也(尽忠职守,分内之事!)。凡人在难,犹或恤之,执鞭而弃其事,不祥莫大焉。
敞从英言,乃与鲁芝引数十骑,斩关夺门而出。
人报知司马懿,懿恐桓范亦走,急令人召之。
范与范子商议,范子言:车驾在外,不如南出。
范从子言,乃上马至平昌门,城门已闭,把门将乃桓范旧吏司蕃也。
范袖中取出一竹版言:太后有诏,可即开门。司蕃言:请诏验之。
范叱言:蕃是范故吏,何敢如此!(凡事不按常理,必有蹊跷!)蕃只得开门放出。
范出的城外,唤司蕃言:懿造反,蕃可速随范去。蕃大惊,追之不及。
人报知司马懿,懿大惊问:智囊泄矣!如之奈何?
蒋济言:驽马恋栈豆(劣等的马匹贪恋马厩里面的豆子,其实是比喻目光短浅的人喜欢贪恋眼前的小利益,表明这个人没有远大的目标,就像是井底之蛙,具有很强的讽刺意味。),必不能用也。
懿乃召许允、陈泰言:允、泰去见曹爽,说懿别无他事,只是削爽兄弟兵权而已。
许、陈二人去了。
又召殿中校尉尹大目至,令蒋济作书,与目持去见爽。
懿分付言:目与爽厚,可领此任。目见爽,说懿与蒋济指洛水为誓,只因兵权之事,别无他意。
尹大目依令而去,曹爽正飞鹰走犬之际,报城内有变,太傅有表,爽大惊,几乎落马。
黄门官捧表跪于天子之前,爽接表拆封,令近臣读之。
表略言:征西大都督、太傅臣司马懿,诚惶诚恐,顿首谨表:懿昔从辽东还,睿诏芳与曹询及懿等,升御床,把懿臂,深以后事为念。今大将军曹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看察至尊,候伺神器;离间二宫,伤害骨肉;天下汹汹,人怀危惧:此非睿诏芳及嘱懿之本意也。懿虽朽迈,敢忘往言?太尉臣济、尚书令臣孚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皇太后令敕懿如奏施行。懿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懿辄力疾将兵,屯于洛水浮桥,伺察非常。谨此上闻,伏于圣听。
魏主曹芳听毕,乃唤曹爽问:懿之言若此,爽如何裁处?
爽手足失措,回顾二弟问:为之奈何?
羲言:司马懿谲诈无比,诸葛亮尚不能胜,况羲兄弟乎?不如自缚见之,以免一死。
言未毕,参军辛敞、司马鲁芝到。
爽问之,二人告言:城中把得铁桶相似,太傅引兵屯于洛水浮桥,势将不可复归,宜早定大计。
正言间,司农桓范骤马而至,谓爽言:懿已变,爽何不请方幸许都,调外兵以讨司马懿耶?
爽言:爽等全家皆在城中,岂可投他处求援?(投鼠忌器!)
范言:今爽身随芳,号令天下,谁敢不应?岂可自投死地乎?
爽闻言不决,惟流涕而已(犹豫不决,唯哭耳,无能之辈也!)。
范又言:此去许都,不过中宿(中途投宿;中途住宿之所;次夜;古天文学将二十八宿分为四方,每方各七宿,其居中一宿称中宿;半夜。)。城中粮草,足支数载,今爽别营兵
马,近在阙南,呼之即至,大司马之印,范将在此,爽可急行,迟则休矣!
爽言:多官勿太催逼,待爽细细思之。
少顷,侍中许允、尚书陈泰至,二人告言:懿只为爽权重,不过要削去兵权,别无他意。爽可早归城中。
爽默然不语。
又只见殿中校尉尹大目到,目言:懿指洛水为誓,并无他意,有蒋太尉书在此,爽可削去兵权,早归相府。(缴械投降乎?)
爽信为良言。
桓范又告言:事急矣,休听外言而就死地!是夜,曹爽意不能决,自黄昏直流泪到晓,终是狐疑不定。
桓范入帐催之问:爽思虑一昼夜,何尚不能决?爽掷剑而叹言:爽不起兵,情愿弃官,但为富家翁足矣!(胸无大志,草包也!)
范大哭,出帐言:曹子丹以智谋自矜!今兄弟三人,真豚犊耳!痛哭不已。
许允、陈泰令爽先纳印绶与司马懿,爽令将印送去,主簿杨综扯住印绶而哭言:爽今日舍兵权自缚去降,不免东市受戮也!(先见之明也!)
爽言:懿必不失信于爽。(如此信任敌手,怪哉?)曹爽将印绶与许、陈二人,先赍与司马懿。
众军见无将印,尽皆四散,爽手下只有数骑官僚。
到浮桥时,懿传令,教曹爽兄弟三人,且回私宅,余皆发监,听候敕旨。
爽等入城时,并无一人侍从。
桓范至浮桥边,懿在马上以鞭指之问:桓大夫何故如此?范低头不语,入城而去。
司马懿请驾拔营入洛阳,曹爽兄弟三人回家之后,懿用大锁锁门,令居民八百人围守爽宅。
曹爽心中忧闷。
羲谓爽言:今家中乏粮,爽可作书与懿借粮,如肯以粮借爽,必无相害之心。爽乃作书令人持去。
司马懿览毕,遂遣人送粮一百斛,运至曹爽府内。
爽大喜言:司马懿本无害爽之心也!遂不以为忧。
司马懿先将黄门张当捉下狱中问罪,当言:非当一人,更有何晏、邓飏、李胜、毕轨,丁谧等五人,同谋篡逆。
懿取了张当供词,捉何晏等勘问明白:皆称三月间欲反。懿用长枷钉了。
城门守将司蕃告称:桓范矫诏出城,口称懿谋反。
懿言:诬人反情,抵罪反坐。亦将桓范等皆下狱,然后押曹爽兄弟三人并一干人犯,皆斩于市曹,灭其三族,其家产财物,尽抄入库(胜者王侯,败者贼寇!)。
曹爽从弟文叔之妻,乃夏侯令女也:早寡而无子,其父欲改嫁之,女截耳自誓。
及爽被诛,其父复将嫁之,女又断去其鼻。
其家惊惶,谓之言: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何至自苦如此?且夫家又被司马氏诛戮已尽,守此欲谁为哉?
女泣言:其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盛时,尚欲保终;况今灭亡,何忍弃之?此禽兽之行,其岂为乎!(贞洁烈女也!)
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以养,为曹氏后。
司马懿斩了曹爽,太尉蒋济言:尚有鲁芝、辛敞斩关夺门而出,杨综夺印不与,皆不可纵。
懿言:彼各为其主,乃义人也。(义士,当敬之!)遂复各人旧职。
辛敞叹言:敞若不问于姊,失大义矣!
司马懿饶了辛敞等,仍出榜晓谕:但有曹爽门下一应人等,尽皆免死(首恶必办,胁从不问);有官者照旧复职。
军民各守家业,内外安堵,何、邓二人死于非命,果应管辂之言。
魏主曹芳封司马懿为丞相,加九锡。
懿固辞不肯受,芳不准,令父子三人同领国事。
二、无奈投敌
懿忽然想起:曹爽全家虽诛,尚有夏侯玄守备雍州等处,系爽亲族,倘骤然作乱,如何提备?必当处置。
即下诏遣使往雍州,取征西将军夏侯玄赴洛阳议事。
玄叔夏侯霸听知大惊,便引本部三千兵造反。
镇守雍州刺史郭淮,即率本部兵来,与夏侯霸交战。
淮出马大骂言:霸既是大魏皇族,芳又不曾亏霸,何故背反?
霸亦骂言:霸祖父于国家多建勤劳,今司马懿何等匹夫,灭霸兄曹爽宗族,又来取霸,早晚必思篡位,霸仗义讨贼,何反之有?
淮大怒,挺枪骤马,直取夏侯霸。
霸挥刀纵马来迎,战不十合,淮败走,霸随后赶来,后军呐喊,霸急回马时,陈泰引兵杀来。
郭淮复回,两路夹攻,霸大败而走,遂投汉中来降后主。
有人报与姜维,维令人体访得实,方教入城,霸拜见毕,哭告前事。
维言:昔微子去周(商帝乙的长子微子启,是商纣王的哥哥,他看到纣王十分无道,屡次规劝他,纣王十分恼怒,但是又不好杀自己哥哥。微子启没有办法,只好把商朝祖先的牌位全部带走,离开了商纣王,投奔周武王,这就是著名的“微子去殷”的故事,周武王攻灭商朝后,微子启得到了优厚的待遇,他被周武王封于宋,爵位是公爵。),成万古之名:霸能匡扶汉室,无愧古人也。遂设宴相待。
维就席问:今司马懿父子掌握重权,有窥蜀国之志否?
霸言:懿方图谋逆,未暇及外,魏国新有二人,若使领兵马,实吴、蜀之大患也(内部人员,方知要害所在!)。
维问:二人是谁?
霸告言:一人现为秘书郎,乃颍川长社人,姓钟,名会,字士季,太傅钟繇之子,幼有胆智。繇尝率二子见文帝,会时年七岁,其兄毓年八岁。毓见帝惶惧,汗流满面。帝问毓:毓何以汗?毓对言: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帝问会言:会何以不汗?会对言:战战栗栗,汗不敢出。帝独奇之,及稍长,喜读兵书,深明韬略;司马懿与蒋济皆奇其才。一人现为掾吏,
乃义阳人也,姓邓,名艾,字士载,幼年失父,素有大志,但见高山大泽,辄窥度指画,何
处可以屯兵,何处可以积粮,何处可以埋伏。人皆笑之,独司马懿奇其才,遂令参赞军机。
艾为人口吃,每奏事必称艾艾。懿戏谓言:艾称艾艾,当有几艾?艾应声言:凤兮凤兮,故
是一凤。艾资性敏捷,大抵如此。此二人深可畏也。
维笑言:量此孺子,何足道哉!(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姜维引夏侯霸至成都,入见后主。
三、出师不利
维奏言:维愿领王师,即以霸为向导官,克服中原,重兴汉室:以报禅之恩,以终亮之志。
尚书令费祎谏言:蒋琬、董允皆相继而亡,内治无人,伯约只宜待时,不宜轻动。
维言:不然,人生如白驹过隙,何日恢复中原乎?
祎又言: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祎等皆不如亮远甚,亮尚不能恢复中原,何况
祎等?
维言:维深知羌人之心,今若结羌人为援,虽未能克复中原,自陇而西,可断而有也。
后主言:维既欲伐魏,可尽忠竭力,勿堕锐气,以负禅命。(仁主之语也!)
姜维领敕辞朝,同夏侯霸径到汉中,计议起兵。
维言:可先遣使去羌人处通盟,然后出西平,近雍州。维等尽发粮草于川口,依亮旧制,次第进兵。(传言:诸葛亮五次北伐是将战场放在蜀外,姜维九伐中原是将战场放在蜀内,致使蜀内受战争之苦,蜀国消耗巨大,国力衰败!)
是年秋八月,先差蜀将句安、李歆同引一万五千兵,往麴山前连筑二城:句安守东城,
李歆守西城。
早有细作报与雍州刺史郭淮,淮一面申报洛阳,一面遣副将陈泰引兵五万,来与蜀兵交战。
句安、李歆各引一军出迎,因兵少不能抵敌,退入城中。
泰令兵四面围住攻打,又以兵断其汉中粮道,句安、李歆城中粮缺。
郭淮自引兵亦到,看了地势,回到寨中,乃与陈泰计议:此城山势高阜,必然水少,须出城取水;若断其上流,蜀兵皆渴死矣。遂令军士掘土堰断上流,城中果然无水。
李歆引兵出城取水,雍州兵围困甚急,歆死战不能出,只得退入城去。
句安城中亦无水,乃会了李歆,引兵出城,并在一处,大战良久,又败入城去。
军士枯渴,安与歆言:姜维之兵,至今未到,不知何故。
歆言:歆当舍命杀出求救。遂引数十骑,开了城门,杀将出来。
雍州兵四面围合,歆奋死冲突,方才得脱,只落得独自一人,身带重伤,余皆没于乱军之中。
是夜天降大雪,因此城内蜀兵分粮化雪而食。
李歆撞出重围,从西山小路行了两日,正迎着姜维人马。
歆下马伏地告言:麴山二城,皆被魏兵围困,绝了水道,幸得天降大雪,因此化雪度日,甚是危急。
维言:为聚羌兵未到,因此误了。(打脸不?)遂令人送李歆入川养病。
维问夏侯霸:羌兵未到,魏兵围困麴山甚急,霸有何高见?
霸言:若等羌兵到,麴山二城皆陷矣,维可引兵径往牛头山,抄在雍州之后:郭淮、陈泰必回救雍州,则麴山之围自解矣。(围魏救赵!)
维大喜言:此计最善!姜维引兵望牛头山而去。
陈泰见李歆杀出城去了,乃谓郭淮言:李歆若告急于姜维,姜维料泰大兵皆在麴山,必抄牛头山袭泰之后。淮可引一军去取洮水,断绝蜀兵粮道;泰分兵一半,径往牛头山击之。维若知粮道已绝,必然自走矣。(计毒莫过于断粮)
郭淮从之,遂引一军暗取洮水,陈泰引一军径往牛头山来。
姜维兵至牛头山,报说魏兵截住去路,维慌忙自到军前视之。
陈泰大喝言:维欲袭泰雍州!泰已等候多时了!
维大怒,挺枪纵马,直取陈泰,泰挥刀而迎,战不三合,泰败走,维挥兵掩杀。
雍州兵退回,占住山头,维收兵就牛头山下寨,维每日令兵搦战,不分胜负。
夏侯霸谓姜维言:连日交战,乃诱兵之计耳,必有异谋,不如暂退,再作良图。
正言间,忽报郭淮引一军取洮水,断了粮道,维大惊,急令夏侯霸先退,维自断后。
陈泰分兵五路赶来,维独拒五路总口,战住魏兵。
泰勒兵上山,矢石如雨,维急退到洮水之时,郭淮引兵杀来。
维引兵往来冲突,魏兵阻维去路,密如铁桶,维奋死杀出,折兵大半,飞奔上阳平关来。
前面又一军杀到,为首一员大将,纵马横刀而出。
那人生得圆面大耳,方口厚唇,左目下生个黑瘤,瘤上生数十根黑毛(何其丑也!),乃司马懿长子骠骑将军司马师也。
维大怒言:孺子焉敢阻维归路!拍马挺枪,直来刺师。
师挥刀相迎,只三合,杀败了司马师,维脱身径奔阳平关来。
城上人开门放入姜维,司马师也来抢关,两边伏弩齐发,一弩发十矢,乃武侯临终时所遗连弩之法也。
未知司马师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