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氏美目流转,与大雪说道:“这王氏女名唤嘉音,与咱们安哥儿,也算是旧相识,如今我与你说道说道,日后你们见了面,也好相处。这嘉音姑娘,乃是长房王氏独女,他父亲虽如今赋闲,但她三个哥哥如今都在朝中,他父亲对她自幼以教养哥儿的样子养大,女红学问那是一样不曾落下,曾与安哥儿一道受教于大儒孟非闲,与安哥儿那乃是幼时的情谊,我看你与咱们安哥儿相谈甚少,等这嘉音姑娘入了门,你可与她好生相处,说不得她说些安哥儿喜好,也能促成你们夫妻的感情。“大雪虽不明究竟,但总觉得这小刘氏话中有话,心内悄悄按下。
一晃就到了十六,鼎鼎有名的王氏女入门的日子,这月余大雪只在夜里瞧见过赵淮安的背影,二人虽住在一个院子,竟从未碰过面,院子的婢女都知大雪这个嫡夫人不过是个名头,倒不如罗雅,内院事事由她打理,连赵淮安衣服鞋袜别人都插不上手,一时间,婢女们相互咬嘴,说道这院内竟有两个夫人,一个“贾”夫人,一个“甄”夫人,“贾”夫人空占着名头,竟连大爷一面都见不到,各人服侍表面虽看不出来,但内里还是分了个主次,落英流觞等四个大丫头,就只曲别仍初心不改,其余三人服侍也不过是面上了。这等风声自然也传到了小刘氏耳朵里,但罗雅的娘甄嬷嬷正当用,她也懒得帮这小农妇出头。
这日赵府张灯结彩,仆从婢女们奔波穿梭,内院外院皆由小刘氏打理,忙的她口不沾水,这边大雪被小刘氏身边的婆子引着去跟她接待众夫人,身后跟着落英曲别并两个小丫头,行至拱桥时,但见对面罗雅等人急行而至,与大雪等刚好在桥中间碰了头,只见罗雅笑意盈盈福了一福:“少夫人安好!大公子临时想起一个要紧事物落在书房,特命妾立时取来,想来少夫人也无甚紧要的事儿,不如让个道儿,好让妾快些完成大公子的交代?”大雪一怔,心知这是罗雅无礼,但又恐在这二叔的正日子与罗雅争吵不雅,又恐耽误了夫君的要紧事,只好默默靠边,由着罗雅等人先行。这事落在众人眼中,不免又有了一遍考量。
本来这种场合,大雪应跟随小刘氏招待亲友即可,故她紧跟着小刘氏,小刘氏让她如何便如何,但只听得一声唱喏:“和乐郡主到!”小刘氏忙扔下手中事儿,起步迎着:“竟是郡主到了,我合该远着迎些的,只是这些下人,不知早些通报,倒是怠慢郡主了!”大雪抬眼望去,只见那和乐郡主容颜艳丽,眼角上钩,无声之中便有一股妩媚的风流,这一眼竟与和乐直直相对,她盯着大雪,眼睛中从严厉慢慢转成了笑意:“赵夫人说哪里话,大家都是旧识,何必这么客气!这身后眼生的丫头就是淮安新娶的大妇?淮安眼高于顶,我原想着竟要找个天仙娶回家不成?现如今看来,倒是品味独特的很那!”原本喧闹的房间一时间众人静默不语,小刘氏忙打圆场:“郡主说哪里话,这老大姻缘,原是他祖父幼时就定好了,只是年岁尚小便一直未曾声张。再说容色,我冷眼瞧着,郡主的容色可不比天仙还好?”一时众人赔笑,和乐此时才落座,仍是盯着大雪,说道:“听闻这丁氏虽来自乡野,却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不知作诗如何?抚琴又如何?咱们淮安毕竟也是京都多少少女的梦中人,他们害臊不好出面,我却脸皮厚,可代她们问上一问,也好教她们死心。”
大雪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只诺诺言道:“妾只些许认得几个字。”言下之意就是余下皆不会,但和乐仍不打算放过,又直言道:“这可怎生是好,若是以后淮安作诗问你如何,你便不会只说:好极了,好在哪里却是说不出,这就好比焚琴煮鹤,真真是笑死人了!”说罢兀自笑起,大雪被羞的无言以对,恨不得有个地缝霎时间可以钻下去。此时却听得一句:“娶妻当娶贤,为人妻子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当年高皇帝也是娶了贤德的张皇后,才有了后面的盛世,什么作诗抚琴又当不得饭吃,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原不是什么大事!”大雪转眼一看,只见一中年妇人慢腾腾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安然坐着。和乐眼见是她,只笑道:“这原是我趁着好日子开了个玩笑,想不到东平伯夫人当了真,也怪我!”此事就此打住,众人忙乱不提。
宴席间趁着空儿,大雪卸下来身紧张,带着曲别借口更衣出去透口气,她近些日子只觉得自己与这锦绣繁华格格不入,暗自神伤的找了个树荫坐下,曲别知她难过,也未曾劝止,倒也随着她坐下,只安慰道:“少夫人,奴婢无知,但只觉得东平伯林夫人说的很对,您已经嫁给了大公子,这后半辈子的依靠也就是他了,作诗抚琴那些原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咱们倒不必钻那牛角尖,只好好的过日子也就是了。”大雪低低说道:“我知。”一时间,曲别也不好再说其他,只听得树枝摆动,主仆二人均无言。
却听得一阵衣袂拖动,一个小厮声音:“你去,将此物转交给赵大公子,就说旧人在池边等候。”大雪隐藏在树荫中,只觉得此事不雅,但此刻出去又未免难堪,听得“赵大公子”不由心内一紧,只见一片衣角飘动,竟是那和乐郡主,那佳人身披斗篷,越发衬的面色姣若桃花。只是久侯不见来人,和乐身边一侍女说道:“郡主,只怕赵大公子不会来了,池边风大,咱们还是先走吧。”那和乐郡主眼撇向大雪藏身处:“这个冤家!原与我你侬我侬,这一朝娶了亲,前尘旧事皆忘了,竟连见我也不见了,唉!”侍女接道:”那赵家大妇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妇,粗鄙不堪,怎能与郡主相较!赵大公子必是被事绊住了,不然怎的也会来见一见郡主的。“一行人渐行渐远。
把个曲别大雪唬的一愣,大雪心内心思百转:原来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