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黎铭……黎铭………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想要睁开眼看看四周，眼前却像水波上的影子飘来飘去.......意识还在慢慢恢复……刚刚应该又昏睡了过去。努力回想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起夜，我坐到马桶上，下意识的低头看，贴身的衣物已经湿了大片，是血......突如其来的耳鸣、眼花，紧接着的是一片漆黑，最后不省人事……再有意识时，耳边是周妈妈和大周的声音，人已经躺在床上。“黎铭……黎铭……宝贝，你怎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周妈妈哭喊的声音愈发清楚，一波波地传过来，好似巨响的铁链在弹着我当时极度衰弱的神经。我似乎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一字一句地说，“救护车……叫救护车……”“什么？你说什么？”显然声音过于微弱，大周和妈妈都没能听清，“救护车……送我去医院……”“打120……”
2
“保守治疗还是手术，你考虑一下吧，要和你说清楚，保守治疗，一是在时间上，我们没有办法控制，也不能保证结果；二是保守治疗的过程中有可能发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论你选择哪种治疗方式，你都不能离开医院，这非常危险……”
“保守治疗最常见、最糟糕的情况可以说一下吗？”此刻我异常地冷静。
“比如大出血......抢救不及时可能危及生命......”
“尽快安排手术吧”
“确定吗？”
“确定。“
“要和家属再商量一下吧。”
“不需要。”
笃定的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还要跟你沟通一下，现在造影结果是一侧有问题，另一侧是没有问题的，考虑保留吗？”
“有保留的必要吗？”
“你有两个孩子了，如果不考虑三胎可以考虑一起切掉，毕竟你这一侧已经长了东西，很难说，另一侧会不会长，两侧输卵管同时切除相当于绝育手术.......”
“什么绝育手术？” 大周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了。
我没有理睬他，直接回答“两侧都切”
“干嘛两侧都切，有一侧不是好的嘛，医生不要切她的，切我的！”医生被大周莫名其妙的话整蒙了。
其实，大周自从我年初意外怀孕小产后，就一直念叨着要去做绝育手术。
“医生，不用管他。”
“什么不用管我，那一根是好的，干嘛要切，以后不想要孩子了，切我的不就好了嘛”
我耐着性子想要跟他解释，
“我现在横竖是要挨这一刀了，顺便就切了，为什么还要你去再挨一刀”
“那不一样，我那是小手术，跟你这不一样，我去问过了，做完就能出院，将来想要孩子还能接回去，你这能接回去吗”大周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切你的，能改变什么吗？能改变现在我要挨一刀的现实嘛！”
我的语气明显有些烦躁，但看着大周面露难色手足无措的样子，不忍再为难他，放缓了语速，也降低了语调，
“一侧已经长东西了，医生都说了不能保证另一侧将来不长，就算将来不长，你觉得我这个身体还有可能要得了孩子嘛……”
“........”
忽然之间，我们都沉默了，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了，如果我的身体能支撑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年初我们便不会放弃周末........
才反应过来医生还在身边坐着，“医生，不还意思，还是两侧都切”
医生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周，见他不再言语便说，
“那好的，签一下手术同意书吧........”
“好。”
“家属也需要签一下.......”
“.......”大周闷声莎莎挥洒着手中的笔，签好了名字，轻轻的放下笔，安静地站在我的身后……
“现在开始就不能进食了，水也不能喝，如果感觉自己状态还可以，家属可以帮忙洗个澡，洗过澡内衣内裤就不用穿了，护士会给你换上手术服.......”
“好。”干脆的答应着，没有任何情绪，签完字，去病房卫生间冲了个澡，安静地躺回病床上。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的主治医师走了进来，“精神怎么样？尽可能躺着不要走动，今天下午就能安排手术，躺着啊，一会我们会推你去手术室……”
“好。”我一如既往的简单利索地答应。
3
躺在手术台上，手术灯的光晃的我已经开始昏昏欲睡。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只有在医院我才能如此平静。扎针，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脉络悄悄地流进入我的身体。“现在给你注射麻药了，不要紧张，要相信医生”护士在我的耳边温柔说着，但语气听起来特别像没有情绪的广播。我嗯了一声，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护士一边说着话，一边替我戴上了氧气罩，褪去了衣服，固定好各种仪器。我就那样赤裸的安静的躺在那里，此时完全没有所谓的羞耻心，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很寻常的物件摆放在那里。护士们在一旁嬉笑言语“皮肤真好，说是生过两个孩子的，还和小姑娘一样……”后面我就睡了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手术已经结束。
4
黎铭……黎铭………又是那个声音在耳边，像是胡乱撩拨的琴弦又一次刺激着我仿佛一触即破的耳膜，难受极了。我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可惜我只有意识，身体像飘在云端就快要飘散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我的手在哪里？我的脚在哪里？整个身体像和灵魂拆分开了，没有了一点感觉。
“黎铭，你不能再睡了，医生说你要尽快动一动，神经才能恢复，你动一动手指，动一动脚……”
我的意识又一次慢慢恢复……医生进来了，“家属，家属快叫醒她，让她动一动，不然神经会死掉的，睡太久了，赶紧的帮她动起来啊，小心一点，管子不要碰到了。注意点滴，快没有了按这个按钮，护士会过来换水的，动起来之后，慢慢的把床给她摇起来一点，然后让她练习脚踝转，正转三圈再反转三圈，反复来……”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