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陆续又有乡亲闻讯来访。
乡亲们一来,小乐最得意的事就是向大伙分发自认为非常体面的名片,重复他的所谓发迹史,自嘲他的卑币和脏款,也夹杂着大肆夸奖和赞美丹丹,忙得不亦乐乎。
小乐的爹妈平时种地、放羊也没有什么人待见,小乐开着宝马领着女友回来了,一下子众星捧月一般,当爹妈的心里那份荣光和喜悦简直难以言表,此刻,也不惜把为春节准备的好茶和水果拿出来招待客人。
看到小乐出息成这样,有人感慨大湾村是风水宝地,不仅出小乐这样事业腾达的大款,还出学业有成的学霸,村西头的李想和村东头的刘子兮就是例证,他俩都是前几年县高中的学霸,尤其是李想,是当年的高考状元。
李想考进了华尔科技大学,据说现在是京城一家外企的CEO,刘子兮考进了京北财经大学,现在已经硕士研究生毕业。
听大伙七嘴八舌地谈起高考状元和学霸,小乐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年李想金榜题名时的壮观场面,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记者采访,电视台播放,全村人奔走相告。
虽为同龄人,又是和李想、刘子兮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小乐那时候却被村里人认为是不学无术,四处游荡,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小乐听着大伙把他作为乡村名流同高考状元相提并论,心里得意得很,这种满足虚荣心的被奉承,被抬举,被崇拜的自在不亚于腾云驾雾。
做人上人不仅光宗耀祖,原来如此享受。
如果不是丹丹一声爹一声妈地叫得他心疼,他真心以为自己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
不过,即便心里有鬼,也要风光到底,不妨开着宝马车到高考状元和学霸家里逛一逛,他要让这花大代价借来的宝马车作用发挥到极致。
小乐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显摆的资本,但说心里话,他还真不服谁。
历史上有学问的给没学问的打工的人多了,刘邦有学问吗?朱元璋有学问吗?还不是照样当皇帝。
这年头,只要肯努力,说不定谁出息,没准儿下一个出息的人就是他苏小乐。
“面包会有的,面子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苏小乐心里暗自嘀咕。
主意已定,午后,小乐开着宝马车拉着丹丹去镇上洗澡,回来的时候宝马车直接停在了李想家门前,小乐故意鸣笛。
丹丹看着小乐的表演调侃他道:“苏总,你让我佩服得好恶心。”
“恶心什么,看着我就怀孕了?”小乐没节操地回怼了一句。
“怀你个头。”丹丹一拳砸向小乐。
小乐不躲不闪,自我陶醉道:“你还别瞧不起我,我现在玩的是穿越,穿越到三五年以后,那时候你老公肯定比现在风光。”
“呸!就你这副德行也好意思给人家当老公。”
小乐不服气道:“请未来老婆相信,只要你对我有信心,我就对自己有信心,到时候我肯定为你打造个富豪老公,我对天发誓,苏小乐绝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丹丹,就凭你未来老公如此远大抱负,能不能提前赏一个kiss?”
小乐的嘴唇凑向丹丹的脸颊,被丹丹一把推开:“想得美,滚!”
两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这时,李家的房门开了,出来迎接的是李想的母亲。
李想的母亲是一位中规中矩的中年妇女,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
李想的父母已经听说小乐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别人都好信儿去看看,他俩却没这份心思。
刚才,李想的父母听到汽车的鸣笛声,老两口第一反应是李想回来了,心里有几分期盼又有几分怀疑。
李想的父亲推搡着李想妈去瞧瞧究竟,自己却趴在窗前向外偷看,心里的滋味就像打碎了五味瓶。
“这世道真是黑白颠倒,高考状元竟然不如一个耍宝的混小子。”
李想的父亲心里很不平衡。
李想从小一直是村里人的谈资和爹妈的骄傲。他聪明伶俐,被公认为是一个神童,什么东西一看就会,脑筋一转就甩同龄伙伴几里地,学校树他为榜样,老师以他为荣耀,一次次小考大考全校第一,全县第一,让人羡慕不已,很多学生家长甚至不远百里带着孩子到他的家里取经。
尤其是五年前,李想以全县高考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华尔科技大学,更是声名远播。
李想学的是电子科学与技术专业。按理说,他的前途无量。李想的父母乃至全村人,还有小学、初中和高中教过李想的老师都对他寄予了厚望,不乏设想着他将来毕业了,在大城市大公司里当大老板,领导成千上万的人,挣好多好多的钱,坐豪华大轿车,住高楼大厦,娶漂亮媳妇,成为名人,亦或改变世界,为国争光。
可是,李想真正的大学生活却远远没有想象中那样风光。
李想每个假期回来几乎都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总是有各种不开心,父母问他,他懒得回答,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再问急了,就提前离家出走,也不知所去何方,似乎这已经成了习惯。
起初,父母以为李想是遭遇了情感挫折,也曾耐心开导过,后来,到了李想的毕业季,父母不仅没有期盼到他去读研,反而发现他连大学本科的毕业文凭也没有拿到,一问才知是多门挂科,延迟毕业。
李想的父母简直要疯了,不敢相信,老两口怎么也想不明白,满心以为将来能成为爱因斯坦或者霍金那样人物的儿子,怎么竟然出息成这样了?
李想的父母是特别要脸面的人,生怕这件事情让外人知道,索性由着李想在外闯荡,而他们在外人的面前始终编织着美丽的谎话。
毕竟李想是他们老两口唯一的儿子,说什么也不能断了亲情和联系。
半年前,李想离开家时,父母为他准备了家里仅有的钱款,李想也信誓旦旦地表示出去工作,一定要出人头地。
可是后来,不仅没得到李想工作的消息,反而,李想每次打电话回家都是要钱,要钱。
现在说,一个月前,李想最后一次打电话要钱,父亲终于忍耐不住了,劈头盖脸痛骂了他,结果,李想自此再也没有打电话回家,父母打给他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春节将至,儿子能不能回家,老两口既期待又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