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鸟飞回树梢,遁入夜色之中,龙川真人仰头看看,无奈的摇了摇头,“愚善早晚会害死你。凌月,自求多福吧。”
腿上湿哒哒的,凌月伸手一摸,黏腻腻的一片,顺着再往上模,是黄鼠狼垂着的一条腿,轻触上去,一阵咔咔声。凌月蹙蹙眉,蹲下身拍拍裤腿里的黄鼠狼,“小东西,出来吧,我给你包扎下。”又扯扯露在裤腿外的长尾巴,“不出来就算了,我赶时间,可没工夫给你做思想工作。”
裤腿一阵翻腾,黄鼠狼钻了出来。凌月用手机照着看看,那条腿明显已经断了,在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身侧一直延伸到小腿,骨肉外翻着,雪白的毛被染的殷红一片。
凌月心里一惊,伤得太严重了,不赶紧处理,这个小东西失血过多都挺不过今天晚上。从背包里找出消毒湿巾,凌月简单地擦拭下伤口,就脱下外套,撕成布条,又把背包带解下来,拆成细绳。
四下望望,找了个能照到月光的平坦石头,把黄鼠狼放上去。还不放心,凌月蹲在一边,开了口,“我是帮你的,你可不能咬我。”
黄鼠狼虚弱的趴在石头上,居然点了点头。
凌月捡来几根小树枝,擦拭干净,抵在它受伤的腿上,黄鼠狼咔咔叫着躲闪。凌月心疼的摸摸它的头,“这条腿还想要的话,你就忍忍,我做过护士,很专业的。”
黄鼠狼别过头,人模人样地使劲忍着。
凌月手上一用力,把骨骼归位,用木棍紧紧的绑好。这可把小东西疼坏了,头用力往前一身,发出咔咔的闷哼。凌月画了守宫符,燃化的纸灰撒在伤口上,再用布条整个包裹起来,缠绕上细绳扎紧。又把包里的水倒在手心喂给它。“天都快亮了,我真的得走了,你在这歇歇吧,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就回来帮你。”凌月摸摸黄鼠狼的小脑袋,起身继续往后山走。
没多久就到了道观后墙,仰头看看,居然有四五米高,凌月敲敲胸口,“玲珑,你说一个道观,修这么高的墙干嘛?怕道士跑了吗?”本想开个玩笑缓解下疲惫,可玲珑居然一句话都没回,再敲敲,还是没反应。凌月自言自语道,“要是有个后门就好了。”
顺着院墙往前走了一会儿,居然真的走个后门,轻轻一推,开了。凌月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右手边赫然就是灯火通明的客房。一个跛脚的小道士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这位居士,是来寻无极心的吗?”
凌月紧张的点点头,小道士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凌月,“贫道恭候多时了,请尽快服下。”
凌月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一切顺利的有点诡异。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红色的珠子,凌月拿出来看了看,又望向道士,“道爷,我求的是心尖血。”
小道士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心尖血就是如此,快快服下吧。”
凌月又敲了敲胸口,想问问玲珑能不能吃,可玲珑像睡着了一样,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小道士还在不断地催促着,凌月咬了咬牙,放进嘴里,珠子像活了似的,顺着喉咙自己就跑进了肚子。
小道士完成了任务一般,满脸的喜色,推开一间房门,“师傅交代,请居士在观内多留几日。”
珠子进肚的一瞬,凌月的心脏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腹内一阵火焰炙烤样的燥热,周身各处却犹如冥界冰寒时一般抖作一团。
感觉不对,凌月强撑着要走,却被小道士一把推进了房门。回身时门已经紧锁,凌月又在胸口上敲敲,玲珑依然毫无反应。紧张刺破手指想破门,指尖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滴血流出来,痛感很强烈,却又在很短时间就消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脑凌乱不堪,凌月完全理不出任何思路。慌乱的躲进被子,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房门被推开,一把轮椅被缓缓的推了进来,上面的道爷开了口,“贫道寻你多年,今日终于得见。我是你的父亲,日后我们父女可以朝夕相处了,为父会好生照顾你的。”
凌月微笑着走到轮椅边,频频颔首,身子却绕过轮椅直接冲出门外。这一切毫无逻辑,根本就是一场阴谋。今夜从靠近院墙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除了快跑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身后被一双大手缠住,挣扎开回头,是继父那张猥琐的脸,疯狂恐怖的大笑着。凌月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由冰凉慢慢变成凝固,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之后,头一晕便昏死过去。
好像睡了很久,肚子难忍的绞痛把凌月唤醒,她不由的瑟缩成一团。寒冷更甚,伸手摸摸鼻尖,满手都是细细的白霜。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响起,眼前是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缓缓在凌月身侧蹲下,掰开她的嘴,灌下一碗水,眉眼低垂,“你救过我黄祈一命,我本该报恩。只可惜你的体质太适合做炼丹容器,丹药在你体内一日胜过我拜月三年。此生我只能背信弃义,留你在此处为我炼丹,等我成功登仙,必将生生世世回报与你。”
凌月虚弱的低下头,看看黄祈包裹着布条的腿,“你是山上那只黄鼠狼?心尖血,道士和那个老畜生都是你制造的幻象?”
黄祈站起身留给凌月一个背影,语气带着歉疚,“是,我也希望不要伤害你,用愉悦的幻象留住你,可你的记忆太悲苦,我也是无奈之举。”
凌月拂去额头的白霜,往前摊摊手,“很无奈,却必须消耗恩人来炼化丹药?说得真好听,可惜你找再多的托词,也改变不了恩将仇报的事实。”
黄祈肩膀耸动,侧脸回头看向凌月,“小时候不懂事,去道观里偷食,被道士封了通天路,老天不公,别人讨封就可以登仙,我却必须养丹。而我体质又跟狐家仙人相差甚远,只能靠拜月辛苦修炼。你体谅我可怜,不要怪我。”
凌月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把为私欲杀人害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凌月思索着怎么破解幻象,在这里血咒不能用,玲珑也帮不上忙。脑海里突然响起乔二的话,“死磕,要么鱼死要么网破……”
攒足全身的力气,凌月翻身跃起,抄起桌上的烛台,就朝黄祈扎去,黄祈并没躲闪,而是瞬间化成一道黄烟消失了。烛台转了个方向,凌月朝自己腹部直直的捅了下去,撕心裂肺的痛感之后,一个红色的珠子从腹腔里滚落出来。俯身低头,肚子上仍旧一滴血都没有。
黄祈惋惜的捡起珠子,面容变得狰狞,一步步逼近凌月,袖口一挥,凌月整个身体悬浮在半空中,丝毫动弹不得。黄祈在凌月两腮上一掐,珠子又塞进她嘴里,“丹药才能护住你的阳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凌月牙齿狠狠地咬在丹药上,黄祈便手上力道一松,整个人被甩飞老远。他惊恐的四下观望,身子一晃,化成一道黄烟,不见了踪影,珠子掉落地上,发着赤色的红光。
凌月砰的一下摔在地上,忍着骨节断裂般的疼痛,她捡起珠子,顺着敞开的大门就跑了出去。眼前是一片汪洋,海盗举着匕首朝她刺了过来。抓住海盗的胳膊,凌月一个背摔把他撂倒。
眼前的场景又变成山边公路,陈三扯着凌月的手贪婪的闻着。凌月奋力一甩地同时,却发现手掌正在慢慢的虚化。瞬间明白了,在这个结界里,丹药在肚子里,会吸取她能量,不在肚子里,整个结界便会消耗她的能量。一切都因丹药而起,那就同归于尽,凌月抓起一块石头,使出吃奶的劲砸在丹药上。
顷刻间身体上的冰寒渐消,痛感变得真实。半空中裂开一道口子,天地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黄祈被风抛向空中,撕扯地发出咔咔声。又重重摔在地上,黄祈晃晃身子,化成一阵黄烟想逃,却被风裹挟着又一次抛起,再次摔下。反复几次,黄祈变回通体雪白的黄鼠狼,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
身边的景物像布景板一样,纷纷撤去,身体开始剧痛,仿佛一直在膨胀直到爆炸,凌月抽动几下,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