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参天的大树。
上面结了许多鲜红的果实。
每颗果实不过拇指盖大小。
这些果实山里人都说有毒，吃了会要命的。
陈洛深有体会，他大伯家养的狗就是吃了这果实毙命的。
陈洛对这红色的果实敬而远之。
可是却有一只红色的鸟正在啄食。
那只红色的鸟是那样漂亮，陈洛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鸟。
它的羽毛鲜红如血，却并不猩红，而是鲜艳，夺目。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可是它在吃果实。
“别吃那果子，傻鸟！”
陈洛焦急地拿起了自制的弹弓，对准了那只红色的鸟。
“咻！”
石子狠狠地击中了那只鸟，它和它吃了一半的果子一同从树上掉了下来。
没了动静。
陈洛走上前，那只鸟嘴角有血，陈洛戳了戳它的身体，依旧没有动静。
“你是被毒死的，太惨了！”
陈洛面露遗憾道，丝毫不认为是自己杀了它！
“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陈洛将这只红鸟捧起，可是他没走几步，便发出了尖叫，同时把手上的鸟扔了出去。
“啊！”
他看见那只掉在地上的红鸟，身上冒出了黑色的烟……
陈洛睁开了眼睛，又做梦了，梦见了自己小时候。
陈洛看向从窗户透进开的熹微晨光，知道该起床了。
下床洗漱后。
他打开窗户。
干冷的晨风灌了进来。
陈洛看向旁边的鸟笼。
里面的血雀早已醒来，在里面蹦跶，叽叽喳喳地叫着。
陈洛关上窗户。
打开衣柜，从中取出了一个背包，背在了背上。
陈洛戴上了口罩，提着鸟笼，走出了寝室。
走在路上，陈洛不再注意地上的银杏果，但这次他一次也没踩到。
陈洛走出了学校，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机场。”
出租车驶过繁华的都市，秋风透过车窗，吹在陈洛的脸上。
陈洛看着外面的钢筋森林发呆。
“你这鸟能带上飞机吗？”
司机突然问道，抽着烟。
司机的面容有些沧桑，却不显苍老。
“可以，我申请了。”
陈洛回答道。
“这鸟真漂亮，红色的。”
司机说道，一副烟嗓，语气很是低沉。
“确实。”
陈洛回道。
他的语气和司机惊人地相似，枯燥，乏味。
“去哪？”
司机又问。
陈洛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坐飞机去哪。
陈洛渐渐回过神来，说道:
“回家。”
……
从京都机场到江海机场需要飞六个小时。
下飞机后。
走出机舱，陈洛便被滚烫的空气包裹。
陈洛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回到了南方！
这里的阳光明烈晃眼。
手机显示江海市是32摄氏度。
现在是中午时分。
外面一片明亮。
不比京都矮的玻璃大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陈洛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快车，从江海市，到岭南市的龙窟山。
车窗外已经没有了大厦。
只有一座座比大厦还高大宏伟的山峰。
这里的每座山峰，陈洛是那样熟悉。
阳光热烈。
周围是风吹树海的树涛声，还有依旧热烈响亮的蝉鸣。
车不断向上行驶。
驶过了一座座山峰，越过了一座座梯田，最后实在无法行驶下去，因为已经没路了。
陈洛下了车。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梯田，目光停在了前方，视线的尽头，有一座几乎耸入云霄的山峰。
那是他的目的地。
他距离那地方，还有数十座斜坡和山峰需要逾越。
陈洛从热烈晃眼的阳光，走到了太阳西沉。
不过天地间依旧一片明亮。
已经来到了山巅之下。
距离山巅，还有近乎20米的垂直距离。
这20米难以攀登。
因为这是特殊的山巅，地壳在此处，似乎突然拔地而起，升起了一座近乎垂直的山体，山体外侧的是光滑坚硬的裸岩。
陈洛已经满头大汗。
但他的心情却从未如此雀跃过。
陈洛咬着鸟笼，爬上了山体旁的一棵挺拔高大的树木。
这棵树几乎快长到了与山巅平齐。
陈洛爬一会儿便歇一会儿。
直到，他爬到了树顶之下一米处。
他无法再往上爬了，再往上，上面的树干恐怕支撑不住他的重量。
他现在离山巅水平距离两米，垂直距离三米。
陈洛抬头仰望那山巅，它的边缘近在咫尺。
陈洛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根粗绳，绳子的一端系着一个铁钩。
陈洛用力扯了扯绳子，依旧结实。
然后他单手拿着铁钩，对着山巅，用力扔了出去。
可惜似乎力不太够，铁钩碰到了山巅边缘，随后重重地落了下去。
铁钩带着绳子下坠，势头不可小觑。
陈洛一手抓紧了绳子，一手抱紧了树干。
直到铁钩落至最低处。
陈洛将铁钩拉起，再次拿在手中，然后仰头看向山巅，那清晰的裸岩和记忆中的重合，陈洛找准了一个点，再次用力扔了出去。
铁钩带着绳子以一个优美的半抛物线落在了山巅之上。
“砰”地几声，铁钩似乎卡在了上面。
陈洛拉扯了几下绳子，发现拉不动，再用力，依旧拉不动。
陈洛眼睛闪烁亮光。
他没想到第二次就扔中了。
他看了看脚下。
山巅挡住了太阳。
视野有些昏暗。
但他依旧能看清脚下的地面，离他很远。
陈洛深呼吸，抬起了头。
然后咬紧了鸟笼上面的铁圈，双手抓住绳子，然后朝着山体……
一跃！
绳子拉着陈洛，撞向了山体。
陈洛成功地将脚搭在了山体上，稳住了身形。
然后陈洛慢慢顺着绳子往上爬。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他的眼睛越过了山巅，看见了被山巅遮住的金黄色璀璨的太阳和绚烂的天空！
陈洛一只手抓住绳子，一只手将嘴里的鸟笼放在山巅上后，撑住了山巅，脚用力上抬，最后，他整个人都爬上了山之巅！
陈洛仰躺在了山巅之上，大口喘着气。
高空的风吹拂着他的脸颊，温热而惬意。
陈洛看着迷人绚丽的天空，逐渐平复了呼吸。
他站了起来。
提起鸟笼，打开了鸟笼。
里面的血雀停止了蹦跶。
它站在那根细木枝上，歪搭着脑袋看着陈洛，似乎不明白陈洛的做法是为了什么。
陈洛露出了笑容，道:
“我把你带回家了，我决定饶你最后一条命，现在你自由了，红雀。”
红雀是陈洛为它取的名字。
红雀似乎听懂了，它叫唤了几声后，欢快自由地拍着翅膀，飞出了鸟笼，飞向了属于它的多彩的天空。
在金红色的璀璨阳光下，它的羽毛是那样鲜艳动人。
红雀消失在视野中后，陈洛从背包里取出头盔，滑翔衣还有滑翔伞，以及，那支盛有红色液体的试剂瓶。
陈洛将这些穿戴在身上后，他走向了山巅的另一边边缘。
直到他站在了边缘。
他看见了广阔的天地。
他俯视下方，几百米处的斜坡上是梯田，更远处是更低的梯田的一角，更远处，是平原，再远处，是天地相接的地方，那里的天空，一片橙黄明亮。
陈洛深呼吸，心跳不断加快。
他脑海中闪过了昨天见到的，让他差点绝望的画面，可画面很快就闪了过去。
记忆不断回溯。
回溯到了他遇见楚歆韵之前。
在大学，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熬的时间，因为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他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那时的他怀念过去。
于是他买了如今他身上穿的这套装备，他决定在某一天回到家乡，再次登上他小时候登过无数次的山巅，并和小时候一样，从上面一跃而下！
他要找回自己失去的勇气，找回让自己憧憬的天地。
可那之后他遇见了楚歆韵，所以这套装备一直被尘封在陈洛的衣柜中。
陈洛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将它取出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重心。
可现在他穿上了这身装备。
因为他发现他错了。
他如今站在这里，是为了弥补错误。
他要找回自己。
找回十五年前，那个无拘无束，不卑不亢，无所畏惧的自己，找回那个不需要别人也能快快乐乐活下去的自由的自己！
陈洛跳了下去。
……
身体最初失去了平衡。
但渐渐地，他的野性开始复苏，他的运动神经觉醒了最初的记忆，小时候的感觉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心中。
他的每个细胞都在雀跃！
陈洛慢慢展开了自己的双臂。
气流托住了他的身体，陈洛似乎握住了手中的风，这一切是这样美妙！
他像一只燕子掠过一个又一个斜坡，离他最近的斜坡不到一米，往往这时他又划向了另一个地势更低的斜坡，这样空间便再次广阔起来。
陈洛最后远离了山坡，气流拖着他的身体，在平原上空滑翔。
离地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时，陈洛打开了滑翔伞。
他慢悠悠地飘荡在云层之下，他前方的天空一片黄橙橙。
那里有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将天空照耀得绚烂迷人。
吹着高空温暖的风，看着天边的夕阳和云霞，陈洛的眼眶湿润了。
他拿出了那支鲜红的试剂，在阳光下显得鲜艳澄澈透明。
陈洛打开了试剂瓶，将鲜红的液体灌入了自己口中。
十五年的努力，此刻全部被他喝进了肚子里。
喝完后陈洛便抬头凝视着美丽的天地。
他静静地等待自己的结局。
是死亡，还是新生。
是结束，还是开始。
是有限，还是无限。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
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洛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任泪水滑落脸颊。
他为这一刻准备了15年。
这一天，他找回了自己。
这一天的这一刻，他迎来了自己的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