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被赶出家门?”
落长平声音不疾不徐平静无波,像是平常的询问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兰氏才抬起头来,却见落长平眼中亦没有任何情绪,看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他心头猛的一痛,不敢有任何犹疑道,“我知道,爹知道。”
落长平脸色稍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未来的及开口,只听兰氏再次呜呜呜哭起来,“长平,你……你回来好不好,男儿总是要嫁人,你就……啊……”
“死人了啊,”兰氏话还未说完被落永秀抬起一腿踹翻在地,“一天到晚哭哭啼啼,晦气。”
兰氏惊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一句“你就答应你娘嫁给王梅香”的劝解就这样被一脚踹进肚子里,再也说不出来,他眼中蓄满泪珠硬是不敢流下来,满目的伤心,失望,痛苦掩埋在泪水之下,捂着胸口半天才爬起来。
“爹~”落长平惊叫一声 ,伸手想扶又生生顿住,只压抑住心中怒火与悲痛,从兰氏看他的眼神就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的话,只是想不通,明明兰氏只道王二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也要将他推入火坑。
落永秀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兰氏,另一边的木氏嘴角微微上扬,嘴角眉梢的讥笑藏都藏不住,“我说兰弟,这就是你的不是,儿子教不好就算了,怎的如此不懂体恤动不动就惹得妻主动肝火。”
“好啦,你也少说两句。”落永秀转头对木氏道。
木氏这才讪讪住了嘴。
落永秀的目光扫向落长玥,见他躲在落长平身后畏畏缩缩,眉头狠狠一皱,再次看向落长平脸色瞬间更黑,“逆子,你瞧你给小畜生带成什么样子,鼠头鼠脑可有贵儿的千万分之一,连娘也不会叫声,生的一身反骨,我落永秀前生作的什么孽,生出你们这两个畜生。”
落长平自嘲般笑了笑,目光有史以来第一次直视落永秀,那不卑不亢的的样子仿佛换了一个人,落永秀眉头不自觉地一皱,有那么一瞬居然不敢与他对视,那种窥视无形的感觉令她很不爽,恼羞成怒之下抓起手边的杯盖狠狠砸了过去。
“嘭”
随着杯盖应声落地的同时,落长平额角血流如注。
“长平~”
“哥哥~”
“啊~”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落永秀也是一惊,他居然没有躲开。
落长平仿似没有痛觉般,毫不在意,只在血流进脖颈时抬手擦了擦。
落永秀见他满头满脸的血仿似见了鬼,心中涌起的一丝愧疚瞬间被厌恶代替,“今日回来了就别想着再走,你与王梅香的婚事,不是你说不结就不结的。”
“哥哥”不等落长平说话,一旁的落长贵先开了口,“那王二麻子虽然混了点,比那莫家败家女不知好了多少倍,哥哥你就莫在惹娘生气,从了吧。”
“落长贵既然你这么看重王梅香,不如你就嫁了她吧,你有财你貌岂不是更加般配,”落长平说着眼神陡然凌冽起来,“还是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王梅香原本要娶的人就是你落长贵,你落长贵移情别恋与人暗通曲款,不好交代,就拿我去做替罪羔羊,不过是看我软弱好欺罢了。”
落长平一改往日的逆来顺受,好似落永秀那迎头一砸终于将他砸醒般,既然木氏父子一再逼迫他,就别怪他拉她们下水。
“落长平你说什么?”
“落长平你别血口喷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落永秀紧紧盯着落长平似要穿破他皮囊看到他心里去,甄别他话中真假。
而落长丹则不敢相信似的看看落长平又看看落长贵,终于目光再次锁定在落长贵身上,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贵儿,平儿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已经……已经……所以,你才要让平儿嫁给王二麻子?”
落长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平日,温柔端庄,胆小的善良的弟弟会做出这么事。
“丹儿,你说什么呢?贵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的污蔑,不替你弟弟讨回公道,竟还要质问与他,你,”木氏面色惨白,神情激动说着抬手扇了落长丹一巴掌,“你真是要气死我。”
落长丹脸被扇地整个人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她呆立半晌后一只手才慢慢抚上脸颊,垂着头不言不语,不知道再想什么。
木氏掌心火辣辣痛,他紧紧握住拳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上前,将被迫打落长丹那巴掌的恨意再次转嫁到落长平头上,心中恨不得立即上前将落长平撕了,他没想到落长平竟然如此胆大,竟敢全数抖落出来,就真以为会捞到好处,终究是太嫩不了解落永秀的冷血与无情。
“我们一家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呢?”落长丹突然站直身子问,眼神悲切、迷茫,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突然找不到方向,“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其他人家一样相亲相爱其乐融融了?爹,贵儿是我弟弟,平儿玥儿都是我弟弟,啊……”
“丹儿……”
落长丹说着突然情绪失控,大叫着往外跑,木氏大惊起身欲追却哪里来的及,一只手刚抓到落长丹衣袖却被她带倒在地,落长丹头也不回地跑了,木氏再也忍不住,也不在意什么形象礼仪了伏地崩溃大哭,“丹儿,你快回来……”
“啪!”的一声响,落永秀狠狠一拍桌子,“还有完没完。”
这下好了,落永秀身前一边倒一个,一个抽抽搭搭,一个嚎啕大哭,只让她青筋乱跳脑仁痛,一脚踢向木氏,终究不敢用狠劲只是高高抬腿轻轻踢了下,“起来,一家主夫像个什么样子。”
落长平心中一阵阵发寒,突然有些恶心想吐,他不是不知道落永秀偏心,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能偏心到这个份上,是了,木氏给她生了一女一儿,木氏娘家有头有脸,所以落长贵犯再大的错都能被原谅,都可以不去追究,而自己就活该是个替死鬼……
落长贵即便与人暗通曲款私定终身也可以当作没事,而自己仅仅是被人退了婚,就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落长贵可以与人勾三搭四惹了麻烦还可以拉他去垫背。
落长平目光缓缓落在跌坐在一边的兰氏身上,这个人生了他和玥儿,只是不够爱他们,他满心满肺的爱都在那一个人身上,哪怕如飞蛾扑火也从未想过停止。这个人软弱无能一辈子被欺压,一辈子都低着头,却能不屈不挠地坚持下去,只为靠近那个视他敝履的人。
“爹,贵姨说你重病,我才回来看看,既然你无事,我就不叨扰了,以后……以后你就当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