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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套路

过去,燕人经管野店,虎头肉贵,打虎不分国界。

猎人把猎棚建在分水岭的插花地,虎源稀少还有过路虎打。前几年,且兰罗湖的虎匠圈地养奶虎,把虎种集中圈养在罗湖的虎口岭,夜郎还有不少占山为王的老虎可打。近两年,且兰府搞脱贫,大力扶持民间企业,把虎匠的奶虎园定为带动民众脱贫的龙头产业。每年都直接往里头投金蛋扩充产线,为当地贫困户提供就业机会。

尤其是今年,且兰府针对人口老年化,把扶持光棍脱单的个人问题放到首位。娘子河口的罗湖寨,被且兰府的新管家冉冈定为重点改造区。

奶虎园为罗湖光棍加设脱单脱贫生产线的风声吹到龙溪口。风先生、红鼻子、四子代表夜郎府到奶虎园参观学习了一个礼拜。仇由看管道德讲堂,没有参加这次活动。金子是夜郎府的公差,月月有薪水领,按理是不准干私活的。金子冒着丢掉月薪的风险开野店,是红鼻子管账管得严,有时出差都得自掏腰包。对此,火子、木子、水子私下都发过牢骚,认为在夜郎吃差粮,这点薪水还不够他们过去开野店卖几天的黑茶。

金子搬出多筒王子接待他们说过的仁义万金不换的原话,他们发牢骚的方式,也从明言转为暗语。金子盘回娘亲当年管过账的野店,原本是想借老店的客源捞点伙食费,改善一下几天吃不上肉的困窘日子。金子做梦也没想到,且兰奶虎园圈地为丧失捕食能力的老虎养老,一下把夜郎境内的老虎都引进了圈养老虎的地盘。

金子去奶虎园学习,是冲着虎源去的。那阵子,虎头肉源一下断了。金子把虎头肉粉的招牌换成野猪头肉粉,回头客一天比一天少。金子头回见到罗湖,对罗湖的印象不深。罗湖太小了,连看的欲望都没有。虎匠夫人以地主的身份请他们吃马鲎,金子吃出成双成对的味道,对罗湖不起眼的小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饭后,虎匠夫人带团队参观种马圈。金子见到血马种,像见到久违的亲人。因为这种一见如顾的感觉,与他年幼时在马戏团跑龙套时的氛围是一样的。金子不便向女主人打听血种马的来历,就把罗湖寨主马大毛当成问路人。

大毛说血种马是燕山马戏团送给秋子的见面礼。

金子对这个叫秋子的女人充满了好奇。在他幼小的记忆里,燕山马戏团的血种马通体赤红,是马戏团讨生活的摇钱树,万金不换,从来不轻易送人。金子想从大毛嘴里套出秋子的家底,问马戏团为什么不把血种马送给别人养。

大毛说马戏团团长姓罗,与秋子同姓,人家有血缘关系,是家门。

同行的大嘴,见大毛说秋子的坏话,接过话头,说罗团长送马的时候,大毛哥还不管事,还在娘子河口当排工,罗湖寨主是我秋姨的老子。

大毛推了大嘴一把,说那时你还小,老子跟秋子是同代人,你连称呼都分不清,不要在客人面前乱讲话。大嘴不服气,说送血种马的时候,老子九岁半了,早会钓夫妻鱼啦。金子见大嘴自称老子的样子,有点搞笑,问什么是夫妻鱼?

大嘴说你刚才吃的马鲎,就是夫妻鱼呀。

大毛说人家客人是大地方来的,什么东西没见过,问你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再说,贡秦站刚在湖边挂了牌子,你当人家是文盲呀。

金子说光顾聊天,我没见到牌子,真不知道马鲎叫夫妻鱼。

大嘴说牌子被人砍了一角,不好看,老子把牌子收起来了。

贡秦站站长熊宝走在前面,听到大嘴的话,猛掉过头,说你胆子不小,连贡秦站的牌子也敢收。大毛说大嘴跳鬼步舞跳上瘾,不爱干活,估计想吃娘子河口的牛饭了。

老子没犯法,不想吃牛饭,鬼步舞改名了,叫神步舞。

大嘴边说边绕着大毛跳起来,左右摇摆的样子,逗得大家都乐了。

熊宝说,你的曳步舞跳得还有点样子,老子念你初犯,不予记较,你把牌子送到贡秦站,叫蔡顾问换块新牌子,权当检讨。

大嘴问新差上任三把火,你这是第几把火?

大嘴的话,有点失礼。熊宝当着客人的面不好发作,拿手摸了摸光脑门,说冤家路窄,头把火就叫你小子撞上了,是把天大的无名鬼火。

金子不信鬼,自然不相信鬼话。

奶虎园私下把数年雪藏在冰窖里的冻虎头肉,按鲜虎头肉价卖给金子,野店的生意有了起色,客人爆满的场面已无法回到从前。事后,金子从大毛口中得知,冻虎头肉是奶虎园为且兰府防灾部门雪藏的备用肉。

大毛提供这个内部信息,是盯上娘子河口阴阳山脚那片插花地的红汞。

大毛采矿有经验,插花地的红汞储量深。新开的矿眼,不到半年时间,所采的红汞量就超过了前头的矿眼,被矿工戏称为插花地一号洞。

金子着手抓浮桥工程,安排火子与大毛合伙开红汞。

火子反映大毛拿矿工的工钱走私红汞。金子找大毛谈话,大毛不以为然,说矿工爱在矿洞里抽烟,不压工钱,不听指挥。金子听大毛说得在理,只好摊牌说红汞是公产,那你也不能卖给私人。大毛说生意不分公私,价高者得,税钱我一分没少交。

金子见大毛不肯改变主意,担心走私出问题吃官司,就提出分期轮流开采的建议。

大毛不同意,说一号洞红汞纯,要开就一起开,分期开,大家只顾开采,矿洞防护不到位,若塌方伤到人,谁也负不起责。

火子私下扬言要举报大毛走私红汞。

金子怕火子监管一号洞,与大毛闹出新的矛盾,才改派水子接替火子监工。本来入冬后,水子要带骡队去盘龙城送贡品,回程进些海盐回龙溪口加工成精盐,明年开春让木子的骡队拉到中原卖。火子脾气暴躁,心里有话,管不住嘴。

金子不敢安排火子去盘龙城送贡品,想安排木子去。

木子不乐意,说老子的骡队只管春季,冬季是水子的骡队管。

孤儿园的园主何月白来串门,说今年园里收留的孤儿多,想去盘龙城进些棉衣,要金子派人手帮压阵。金子问黑脸白脸呢?

何月白说,他们饭量大,园里养不起,上娘子河口的红汞矿区混伙食去了。

奇怪,我去矿洞怎么没见到他们。

金子扭过头问火子,你在一号洞,见过他们吗?

见过。火子瞪着眼,想了一下,说他们是去查进度的,提了不少意见。

提意见?我怎么不知道。

木子说你陪主子上白树林查猪瘟去了,那阵子,猪肉贵得不像话,一天涨几个价,一头猪比一头牛还贵。何月白接口说,是啊,那阵子,孤儿园有半年不吃猪肉。

火子说你跟老子学钓鱼,不愁没肉吃。

木子说你口才差,学钓鱼要找小仇。

何月白问小仇是谁?

金子说是道德讲堂的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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