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
“段骁营……”
“赶快给我醒过来!”
“你把我的鸡翅给炸糊了!混蛋!赶紧醒来……”
朦朦胧胧,时隐时现。那声音有些熟悉,让段骁营听了就觉得很是温暖。他当然不会忘记,因为他和这个声音的主人一起生活了十七年。
只是,鬼谷子难道还活着么?
他真的还活着!否则,我怎么可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老师!”段骁营双手在口边拢着音,大声的对着苍茫浩渺的空间喊道“老师!”“鬼老头!”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回声。哪里有鬼谷子一星半点的影子?莫非,老师真的死了?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段骁营昂着头,看不到天地的边界,颓然坐倒。最后四肢大张的躺在地上,静静的发着呆。
“醒来吧”那个声音忽然又在耳边响起,只是声音的主人不再是那个苍老的家伙,反而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的清脆嗓音。
段骁营懒懒的回到:“不关你事”
“醒来吧”
“……”
“快点,醒来吧”
段骁营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他霍然起身,冲着四周不见一点外物的环境大吼道:“醒来醒来!醒来做什么!?”
“醒过来,就赶快来找我”
“你?你是谁?”
“你难道忘了那个老家伙给你的诗了么?”
“诗?你怎么知道诗的事情!?你到底是谁!?”段骁营警惕的看着四周,却全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他试着提起体内的灵力,却忽然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好像四肢身体都是不存在的一样。让段骁营不觉一丝骇然。
“快点醒来吧……快点醒来吧……快点醒来吧……”
那声音越发的飘渺、空灵,最后变成一丝清晰的话语忽然在耳旁响起。清晰,无比的清晰,好像就在耳边趴在耳朵上对自己说话一样。段骁营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喷打在脸上的热气——“快点,醒来吧”
“呼……”
段骁营忽然间动了,双眼睁开,随即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响成了一片。他茫然四顾,发现自己仍旧呆在那满是赤红的大地沟壑之中,并没有什么移动。难道,刚刚的一切统统都是做梦?
他又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从臂骨到指骨连番的脆响响成了一片。好像自己好久都没有移动过了。不过,这种调动身体的知觉却是真实存在的,让段骁营感到了一丝心安。也直到这时,段骁营才去回忆刚刚那个奇怪的梦境,梦里面的那个女人是谁?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诗呢?
“喂!你醒了!你真的醒啦!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一番清脆如同百灵鸟的鸣叫般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段骁营的思路。这个声音很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很,让段骁营有些摸不到头脑。他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左肩,那里,赵莺儿正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喜滋滋的看着他,笑得如同一弯绝美的下弦月……
“我和你说啊,你睡了这一个月里面,大家都说你一定是死了,或者灵魂飞升了。可我就是不信”赵莺儿坐在段骁营的肩膀上,两只小脚丫不停地晃荡着,说不出的开心。可是段骁营却从她那双小小的眸子中看出了一丝丝血红的颜色,想来,这些天里这个小姑娘没少熬夜。
“你是说……我就这么站了整整一个月?”段骁营虽然有些诧异赵莺儿不大正常的表现,但还是对自己的身体更加关注一点。他也没怎么理会赵莺儿的回答,径自轻轻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慢慢的缓解着那里积压的僵硬。让血脉更快的流转起来,同时灵力也在体内不断地冲刷着自己有些淤塞的经脉。
思绪却开始了慢慢的整理。
那一计九幽鬼啸的后遗症太过恐怖,好像放出了一个狰狞的恶鬼一样。让段骁营想起了便后怕不已。怪不得武灵即使最后失败也不曾使用过。所以,他暗自决定,这一招以后除非在生死关头,否则绝不使用。
至于那个荒诞不羁的梦,早已被他抛在脑后。想来,就是赵莺儿的声音在梦里面多了些变化罢了。至于自己那首绝密的诗,可能是自己过于关注,所以才会扭曲的反映在梦里吧。
不过说起来,那首诗的意思,到现在自己还没有看懂呢。
记得那时鬼谷子将那张写着诗文的信笺放到了段骁营手中。而后又摸了摸段骁营的头道:“等哪一天,你能解开这信笺上的密语,你再来想这些东西吧。人生短短,如白驹过隙。在这之前安安心心的过你的日子,老师还期待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天呢。”
现在想来,就是那个时候鬼谷子提到了“白驹”二字,所以在赵恭说起族名之时,才有这样的熟悉感。不过,老师是怎么知道这个几乎是上古遗族一样的古怪族名呢?白驹过隙?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是不是要走了?”看着陷入沉思的段骁营,兴奋了半天的赵莺儿忽然间又有些沉静了下来,嚅嚅的问道。那模样倒是乖巧极了。
段骁营直到这时,才抬起头看了看如今装扮一新的赵莺儿。
这位王都第一冷美人,赵国第一天才剑客,如今一身的少女长裙、长发披肩,双臂俏生生的支在段骁营的肩膀上,显得柔美动人。却少了往日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让她少了一点神秘,多了一丝亲和。
段骁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后又看了看赵莺儿想说什么,却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口。毕竟“你跟我走吧”这句话,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别的东西,虽然两个人的种族不同,并不可能真正发生什么,但毕竟还是两个少年男女,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总有些其他年龄段的人不需顾忌的矜持。
正当段骁营冥思苦想措辞的时候,肩膀上的赵莺儿却猛地一掐段骁营的耳朵,对他道:“那好,快把本公主的行李给带上!哼,本公主的行李可是很多的,一件都不准落下,否则,本公主可就不走了!”说完,颇有些得意的想段骁营挑了挑精致的下巴,那嘴角勾勒着狡黠的笑容。
段骁营疑惑的看向身边,果然,在他的左手边整整齐齐的码放了十多个小箱子。加在一起足有他两个巴掌大小,快顶的上地面上的一块城砖了。当然,这些东西在段骁营这里全然不是问题,实在不成可以把它们丢进芥子玉里面。不过,让段骁营觉得有些问题的是赵莺儿的态度。
记得自己沉睡前,赵莺儿还一副冰冷冷不情不愿的样子。怎么现在……
“你真的愿意和我走?”
“废话!本公主说过的话,还会骗人么?”
“你舍得你的父王?”
“父王不是和你签下了协议么,我作为协议之一当然要履行啦。他昨天还在和护国公说‘段先生对我赵国有大功德,若是他也是白驹族人,一定……一定……’”说到这里,赵莺儿忽然停了下来,紧咬着下唇,脸蛋红红的看着旁边的段骁营。
段骁营见赵莺儿忽然不再说话,疑惑的道:“一定?一定什么?”
赵莺儿忽然扑哧一笑道:“一定赏给你百万两金子,压死你!”
听了这样的玩笑话,段骁营也笑了,他本就不是个呆板的人,此刻见赵莺儿变得开朗起来自然也跟着一起高兴。他又看了看左手边的那些箱子,忽然问道:“你就这么坚信,我一定会活过来?”
赵莺儿把小鹞鼻一翘,得意的道:“那是当然,开始那些士兵们和将军不信,后来刘元老他们也不信,最后护国公和我父王也不抱着什么希望了,只有我还这么傻傻的等在这里,不过,事实还是证明,我的眼光是最好的!”
看着如今这个好似普通邻家小女孩儿一样的赵莺儿,段骁营也不由得冲着他笑了笑,心中感慨不已。本来觉得这番小生物间的对抗,自己插手进去还不翻云覆雨?谁知,多少次的险死还生,差点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说自己能活过来,还真需要不小的勇气和眼光啊。
段骁营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父王和赵国都怎么样了?”
说道这里,赵莺儿也慢慢地收敛了笑容,有些压抑的叙述了起来。
赵王凌和赵恭被刘元老等人救下之后,便躲在了王都地下提前修建好的小型要塞之中躲避。倒是侥幸躲过了皇蚁国的地底突袭。现在已经重新接手整个赵国的内政大事了。元老院也在刘元老等人的主持下重新选举,开始了新的工作。
赵国经此一役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王都之战中,士卒伤亡过半,余下的也多是身上带伤。抚恤、安葬、招募新兵,还要重新夺回被占领土,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新任的赵国上将军赵子豪忙的焦头烂额。
虽然他的哥哥也曾阴谋叛乱,但是赵王念其功大,仍旧力排众议委任其为赵国上将军。至于他的哥哥和辅国公赵保,已然连尸首都找不到了,赵王开恩,不再予以追究。
王都的百姓们在这一战中也是伤亡数百万,政坛如今稳定下来且不再振动,他们自然是喜闻乐见,一个个开始擦干泪水,迈入新的生活之中。
李晶和他那一百余个勇士,如今也是连尸首都不见了。不过,他那一日悲壮的转身,早已被王都上下传扬开来,赵王下令,追认李晶为国公,赐其子李虎为世袭,算是对这一英雄的褒奖。
王都大战之后,黑衣大甲国和皇蚁国都是伤亡惨重,想来短期内都不会对赵国构成威胁了。这也让赵莺儿能够放宽心,跟着段骁营一起离开。
“对了,还有一件事!”赵莺儿忽然从段骁营的肩膀上跳了起来,对段骁营道:“想打开我们圣地的通道除了密码之外,还有一个关键的东西!”
“啊?还有东西?”段骁营有些吃惊的问道,他倒是小看了赵王凌,没想到他还瞒了自己一手。
“那是当然,这个东西如今就在我的身边,是我从父王那里要过来的。你可休想丢下我!”赵莺儿说完,独自兴奋地躺倒在段骁营的肩膀上,还兴奋的踢了踢腿。样子,可爱极了。
段骁营也只是笑了笑,说实话他对那个所谓的圣地也只是好奇而已。但既然没什么其他事情,去转转又何妨?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想着,便站起身来,将赵莺儿的行李揣入怀中。慢慢挪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向着赤红色的东方走去。
边走边和赵莺儿斗嘴
“以后你要跟着我,是不是应该叫我主人啦?”
“呸呸呸!真不要脸,我好意思叫,你好意思答应么?”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爷我天生就是脸皮薄,好事情我都会做的。”
“切,那我可就叫啦”
“叫吧叫吧,我等着呢!”
“猪人!”
“诶呀!你的发音很有问题啊!来来来,我给你纠正一下,主人!”
“哎!”
……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的在地平线上缩小,最后消失。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段骁营左肩上,那笑靥如花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