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今夜的月很圆。柔和的光清冷的抛洒而下,照射在漫山遍野的洁白之上,将天地都辉映起一片银色。
月光如酒,醉愁肠易断。清冷甘冽,送离人远行。
那往日一起在这片花谷中修行、嬉闹的一老一少,如今却了无声音,唯有依依不舍的孤单身影。
“老师,您真的……真的不跟我一起走?”
站在门口的段骁营,出奇的对鬼谷子用上了敬语,因为他明白,这次,恐怕是他和这个鬼老头的最后一次见面了。鬼谷子淡淡的摇了摇头,而段骁营也没有继续和鬼谷子纠缠,说出什么同生共死的废话。他是个兵家,他知道,什么样的牺牲值得,什么样的牺牲不值得。
鬼谷子有些留恋的摸了摸段骁营的脑袋,对段骁营道:“不是我不想跟你一起走,而是真的走不掉。这一次,‘它们’动用的力量太强大了。”
听到这话,段骁营的一双凤目悠然一凛,语气坚决的对鬼谷子道:“老师,你告诉我‘它们’究竟是谁?我将来会为你报仇的。”
“不!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鬼谷子的口气却陡然严肃,沉声道:“它们的力量绝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到的。拿着这个。”说着,鬼谷子将一张信笺放到了段骁营的手中。而后又摸了摸段骁营的头道:“等哪一天,你能解开这信笺上的密语,你再来想这些东西吧。人生短短,如白驹过隙。在这之前安安心心的过你的日子,老师还期待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天呢。”
“老……老师……”段骁营的双眼有些红了,十几年的感情,如今就要和这个不着调的可爱老头说再见了么?“老师,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你么?”段骁营声音略带颤抖的对鬼谷子说着,语气中充斥着担心、紧张。两人一起走过了十几年的人生路,欢声、笑语、教诲、顶撞……如今,终于到了离别。
“呵呵,或许……不会吧。唉,本来老夫每个学生出师我都会送他们一柄作为鬼谷信物的剑,可惜,你的那一柄是再也没有机会去锻造了……”鬼谷子沉静了一下,轻轻捋了捋颌下的轻髯,而后对段骁营道:“快走吧,再慢一点,恐怕就来不……”
“吼!!!”晴朗无风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齐整的兽吼。吼声雄浑嘹亮,声震山河。如轰雷、似奔马。吼声由远及近,愈发的骇人心神。
那些被放逐到东方森林边缘的众多家禽家畜们,几乎立刻便吓得四肢酸软,惶恐无状。
而太平村内的所有居民闻声也都蜷缩在屋子里,面色惊恐的打量着四下里的黑暗。他们早已听到了村长的警告。今夜,不能发出声响、不能发出光亮。否则,将会有灭顶之灾。
小兰躲在被子里,轻轻捻起被头,偷偷的抬眼看向屋内。那里,他的爷爷正忧心忡忡的望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小兰心中惊疑不定,可又偏偏不敢去问,今天她的爷爷好像和往常都不一样了。那恐怖的吼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住在山顶的段骁营,会不会有威胁呢?心事重重的她,此刻也只能看着眼前的黑暗,低低的轻叹一声。
……
鬼谷子抬起头,右手捋了捋胡须。苍老的双眸眺望了一下那东方苍茫的林海。口中低语道:“震上震下震惊百里……我这一卦,果然没错……”
“老师!”段骁营紧张的攥紧了拳头。联想起刚刚那声兽吼声和鬼谷子早上给他看的那件“卍”字兽皮,以及他这些天的见闻……他已经知道,此次来的“它们”中,定然有那东方森林中的百余头高阶魔兽。
似是在回应段骁营的猜测,刚刚安静下来的四野里忽然又响起了滚雷般的轰隆声。段骁营闻声,脸色又是一变。他听出来了,这声音就是那百余头高阶魔兽狂乱的脚步!
“小子,不用担心。”鬼谷子轻轻拍了拍段骁营的肩膀,笑着道:“记住我的话,一会儿我会尽全力助你突出重围。一直走,往哪里都好,别回头……”
“啊哈哈哈……老师啊老师,您这次怎么躲在这样一个地方啊?真是让学生我好找啊!!”还不等鬼谷子说完,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丝毫没有来源,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回声。
而听到这句话,鬼谷子和段骁营的双眼都同时一瞪。
“终于……还是来了”鬼谷子道。
“‘老师’?他竟然叫鬼老头‘老师’……是我的师兄?”段骁营口中喃喃的低语。
鬼谷子也提起灵力,放声回应道:“这一天,我想过很多种情景,唯有这一种我不曾想过。最先来取我性命的……居然是我的弟子。”那声音中,任谁都会听出一阵阵的苦涩。一个老人,最心痛的苦涩。
那声音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即淡淡的道:“老师,别怪我。在生与死的选择间,我唯有这般做了。要怪,就只能怪你,好好地神不去当,却偏偏来这里当个普通的老人……”
鬼谷子和那个声音后面的对话,段骁营却是一句都没再听下去。他只是通红着双眼,死命的攥紧了拳头。胸腔之中气血翻涌,充斥着无边的杀意。
他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若是此次鬼谷子当真陨落。他定要拿这个叛徒的项上人头来做祭奠!
“轰”整齐的一声响动,四下里因急停而产后的雪沫漫天飞舞。鬼谷子他们所在的山谷,已经被数百头高阶魔兽死死的围困住了。让人惊奇的是,这些向来狂傲的高阶魔兽此刻竟然像小猫一样温顺无比,静静的围在山谷四周,喷吐着热气,蜷曲着爪子。就好像,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一般。
忽然,那空中的声音锐啸一声,所有的魔兽都齐整的抬起头来,浑身的灵力开始疯狂的涌动。那声音淡淡的道:“老师,抱歉了,就让学生我最后一次向您讨教一下吧!第一队,第二队!上!”
话音刚落,包围圈中的十四头魔兽忽然窜出,身影忽然如十四道电光般扑入花谷当中。
“居然是清一色的五阶魔兽,你还真有本事啊。”鬼谷子冷眼扫过四周,随即便将段骁营一把拉到身后,随手抛出两道符咒。嘴里开始轻声念动着。
原本寂静的花谷,忽然刮起了道道狂风。那风的速度极快,每一次刮过都伴着一道淡淡的影子,和一声轻微的低吼。躲在鬼谷子背后的段骁营知道,那些并不是风。而是飞扑而来的魔兽!快如闪电的五阶魔兽!
“吼!!!”忽然,四周原本狂乱的风骤然而止,十四头五阶魔兽的身形立刻在谷中二人的身周显现,围成了一个圆形。魔兽们随之便是一声整齐的怒吼,口中十四道色彩各异的灵力光束,整齐的射向中心!
而与此同时,鬼谷子口中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原本漂浮在他身周的两道符咒瞬间凌空烧化。一个闪现七彩光芒的能量罩瞬间将师徒二人笼罩于其间。正正对上了那合击而来的十四道光束。
“砰!!!”
那撞击声让人胸口发闷,十四道光芒好似十四条巨大的冲城车一样,狠狠地砸在了浑然一体的能量罩上。两股力量的巨大磨擦,竟然已将能量罩的四周空间都拉扯的有些扭曲、变形。
鬼谷子隐在胡须中的嘴角轻轻一翘,随手又抛出两道符咒。这一次却不见他再念诵咒语,而是很随意的用右手的食指在漂浮在身前的符咒上轻轻一点。那两道符咒竟突然变大!随即化成两道人形冲出能量罩,煞气凛然的冲向正在围攻的魔兽队伍。
空中的声音冷哼了一下,沉声道:“纸傀儡而已,撕碎他们!第四队、第五队,给我接替着攻击!”一声令下,第一队和第二队的魔兽立刻变换了阵势,两队分别围成了两个小圆,将那两个庞大的纸人围在当中。另外两个小队的魔兽也是飞速赶来,***占了刚刚那十四头魔兽所站的位置。
那两个道符幻化的纸人好似根本不管魔兽如何变化,仍旧大步流星的冲向正正面对的魔兽。两双沙包一样大小的拳头,突然凌空挥下。两个纸人正对面的魔兽不敢大意,立刻发动自身的灵力飞速闪掠而去。
“轰轰……”两声巨响,落空的拳头直接砸在了地面上,让那花谷中坚硬的铺石地面出现了四个半米余深的大坑。而此时,那两个纸人好似用力过猛,身形微微有些颤动。两旁的魔兽们都拥有不低的灵智,一发现战机出现,立刻群扑而上!
“不对啊,不好!退回去!退回去!”空中的那个声音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紧张的大喊大叫。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巨大的纸人,在二十八头魔兽的齐整攻击下,立刻便得四分五裂破碎开去。可也就在此时,花谷中原本低沉、昏暗的空间中突兀的亮起了一圈红色的光芒。
那光芒好像能够扩大,一个光圈转眼间便变成了一个周密的浑圆。将花谷内除了能量罩外的所有东西尽皆笼罩。原本在段骁营感觉中温醇的花香忽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般,变得诡异莫测,即使他躲在能量罩内,那气味仍然让人头晕脑胀。
“糟了!”空中的声音突然哀叹一声。好像在呼应他的哀叹,场内的四队二十八头五阶魔兽立刻便得双目血红,好似神志不清了一般,掉头开始对身旁的战友撕咬起来。各种属于高阶魔兽的武技和灵力波动四下飘飞。杂乱的兽吼声,和密集的惨叫声阵阵响起,让那原本平静祥和的绝美花谷,变成了一副炼狱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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