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在他面前的华玉英,段骁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来他早已算准了时间,在这一刻潜入柳府之内,后花园之中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那时,柳府的主人们正在前厅待客,下人们也在忙里忙外的折腾,至于客人们更不可能在没有主人陪伴的情况下独自进入这后花园的位置。
可是,偏偏,就在这最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这让段骁营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
“管她做什么?你继续去做你的事情不就是了?”这时,段骁营的怀中,赵莺儿的声音隐隐有些不悦的道:“莫不是,你看眼前的这位姑娘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有些于心不忍打算怜香惜玉一番?”
“咳咳……瞎说什么呢?”段骁营闻言,也不禁脸上一红,赶忙解释道:“她现在不明不白的昏倒在这里,一会儿定会有人前来寻找。而一旦找到她,我的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哼,借口”赵莺儿直截了当的给段骁营的话做了定性,而后继续道:“这柳府现在比你等级高的人几乎没有。既是是有也不一定会插手你和柳日升之间的恩怨。你只要不像现在这样拖拖拉拉的,想在柳府之内布下一个大阵再容易不过了。”
“好吧,或许你说的对”段骁营略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发现,自从出了大地沟壑之后,这赵莺儿的适应力、判断力都在持续不断的提高,而今已是越来越强了。他晃了晃头,将脑海中的思绪甩掉,便俯下身子拖起华玉英的身体,将之藏到花丛之中。而后,整个人再次飞一般的冲进了后院之内。
而在前厅的阶下,正在用餐的宋老板也正抬头看着太阳的高度,口中嘀嘀咕咕的不知说这些什么。旁人问他,他却又只是一笑而过。而后,再次重复着那简单而机械的运动。
他一边嘀咕,一边在桌子下面飞快的恰算着手指。台阶上的大厅里,此刻柳日升正和柳可儿等柳家宗族的人一起对崔大人等贵客敬酒,一张老脸,笑容仿佛菊花一般灿烂。
“还有一个小时,呵呵,再有一个小时,我看你柳日升,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宋瑞淡淡的向里面瞥了一眼,而后继续默默的恰算着什么,抬头看着太阳的高度,口中念念有词。
柳府之内,鼓乐唢呐之声震耳欲聋,柳府大门外,戏园的名角和杂耍卖艺之人也都在不断的卖力演出。叫好声也是此起彼伏。一阵阵的喧哗之下,柳府中人,却是对此刻扬月城内的一切,不甚了了。
此刻,朱雀大街,柳记绸缎庄总店
值班的伙计们正趴在算盘上打着瞌睡,却忽然被一阵巨大的喊叫声给惊醒,“柳记绸缎庄的人呢!?都他妈给老子滚出来!”正门口,三五个胸口长着黑毛的粗壮汉子一边随手砸着柜台和货物,一边大咧咧的闯入了绸缎庄的店门之内。一时间,引着无数街坊和路人聚众围观。
那柳记绸缎庄的伙计见状便知来者不善,一边对同伴使着眼色让他去报信,一边赶忙笑嘻嘻的迎了上去问道:“诶呦!敢问三位客官有何需要啊?”
“需要?呵呵,问得好啊。老子卖给你们柳记绸缎庄的丝绸已经有整整五批货了!你们到现在还一分钱没给,居然还他妈的问我有何需要?”当中一个浑身黑铁似的大汉一边说着,一边猛地将那小伙计的衣领揪了起来,拉到身前。粗厚的胡渣滓正正贴在那小伙计的脸上。
那小伙计虽然年轻,不过也是有着些经验的,倒是没有过分慌张。反而彬彬有礼的问道:“哦?您是货主?不知您是哪位供货的货主呢?本店向来信誉有加,不曾赊欠过任何店面任何一文钱。”
“去你妈的!”那大汉听完却直接将那伙计丢在了一边,对身旁的其他人喊道:“这小子和我们装蒜呢!不曾赊欠?呵呵,那是你们根本就没有打过欠条!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自己把货物给弄丢了,却把我们的钱也给扣下,这是什么道理!?来人,把他们的账本收了!存货收了!看看能不能抵消我们的损失!”
这段话一说完,门外围观的众人俱都发出一阵恍如大悟似得“哦”。由于这两天本就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偏偏柳府上下又是一句不曾吐露。让大家都猜测不已,如今有这么一撮“当事人”出面解释,这些围观者自然就不再起疑心了。
但,那店中的伙计却是闻言一惊,慌忙叫道:“我家掌柜的和老板都不在这里,我一个小小的伙计可做不了主!你们……你们不能拿走账本和存货!”
“哼!我们也用不着你来做主,老子做就做了,这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动手!”一声令下,剩下的几个大汉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麻布口袋,也不顾那几个小伙计的阻拦,一起动手将柳记绸缎庄的账本外加存货一扫而空。
围观者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在一旁站着,此刻却是无一人肯上前插手。而后,这四五名黑壮的汉子便在将十多个麻布口袋装的满满当当后,扬长而去。
稍后,整个扬月城中,柳记绸缎庄所有的分店,都遭遇到了同样的待遇,无一例外。
柳府正厅内,柳日升正在与享誉西南行省的扬月城第一炼药师孙神医攀谈着,却忽然被自己的账房先生给唤了出去。他有些疑惑的对孙神医说了声抱歉,而后随着那账房先生一起走出大厅,到了一个边角的地方站定。而此刻,正在和张广德喝酒的柳可儿也发现了那账房先生的诡异举动。也在此刻放下酒杯,慢慢的跟了出来。
“说,到底什么事情?”柳日升显然有些生气,对那账房先生说道。那账房先生面色猴急,看了看左右无人声调也变得有些焦急的道:“东家!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柳日升闻言一惊,这位账房先生跟了他一年有余,向来沉稳果练,此刻如此的慌慌张张显然是事出有因。他赶忙一把抓住那账房先生的手臂,对他问道:“莫慌莫慌!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账房先生咽了一口口水,而后对柳日升道:“咱们的柳记绸缎庄……完了!”
柳日升慢慢的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不过却并不像旁人那般惊慌失措,而是淡淡的一笑拍了拍那账房先生的肩膀笑道:“呵呵,无妨!你尽管放心,这件事,他们掀不起什么大浪来。”账房先生闻言一愣,随机伸手摸了摸柳日升的额头,生怕这位东家被这件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精神失措了。
柳日升有些厌烦的拍了拍手,对他道:“那些人也一定是那个雇佣剑侠级别高手对付我的人弄出来的。不过,他只想到了我,却是没有想到这杨月城里说得最算数的人,可是官家!大秦是有律法的地方,只要官兵一稽查,他吞了我多少东西,就得给我吐出来多少东西!啊哈哈哈哈……想靠着这种方式打倒我?痴人说梦,那人还不知我和崔大人是极好的朋友吧,哈哈哈。”
“东家!你糊涂啊!”那账房先生急忙对柳日升道:“东家,他们拿走的可是我们柳记绸缎庄的全部存货!全部!如今,我们的所有店面都是已经开不下去了。官府是会来管,我相信这崔大人也一定会全力以赴,可是我们的家底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这次就算是追回所有货物,也必将伤筋动骨啊!”
“那又有什么?哼,如今赵先生也被我请来,以后只要货源一接上,我们不还是……”
“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那账房先生看柳日升仍旧懵懵懂懂便飞快的道:“东家,这段时间来,宋瑞的绸缎庄已经联合了城内其他几家小的绸缎庄,一起将整个扬月城的制衣、裁缝的供货途径给包下了。而且,他们出得货价极低,有一些货显然就是在赔本赚吆喝,这几天下来,就是有十多家裁缝店和衣帽店和他们签订了长期供货的合同!其中甚至还有万福斋等几家老字号的牌子!”
“什吗!?他们这群白眼狼,难道忘了我当初是怎么给他们供货的了吗!?”柳日升闻言顿时气的胡子直翘,一双眼撇向大厅外的宴席之上,那双眼直欲喷火。
“东家,不至于此!最主要的是,他们拿走了我们所有的账本!只要他们在账本上随意做些手脚,我们的那些货可就全都打了水漂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啊?”柳日升听到这里,早已背脊发凉,猛然对那账房先生大吼了一句。连躲在柱子后面的柳可儿也吓了一跳。那账房先生叹了口气对柳日升道:“而且,我们给山上的那些东西也全都记在账上,万一……”
说到这里,柳日升忽然摆了摆手,示意他已经明白了。那些绸缎生意还在其次,就算是全都赔光了,也是无所谓之事。可是,万一这给山上供货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那么这柳家势必就将万劫不复。
而已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到底为什么这账房先生会如此悲观的对他道“完了”
此刻,就在柳府院外的大墙边,娥莹正怀抱着一沓的账本看着小星在飞快的翻阅着。说是翻阅,那小星实则是看过一眼便扔到了一旁的地上。就这么持续了几分钟后,小星那有些虚幻的身影便对娥莹道:“好啦,KO!”
“什么好啦?”娥莹有些疑惑的问向那兴奋不已的小星,而这时还不等小星说话,便听道:“当然是对柳日升的最后一击!他欠我的,该还了。”她们背后的高墙上,段骁营带着满面冷冷的笑容,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