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阴天,弗朗斯王都的夜晚没有月亮。如果不点灯的话,就会伸手不见五指。
一大一小两辆马车悄然无息地驶进了一个面积颇大的庄园。早就在马车里待着腻味的索兰,还没等马车停稳,就其不可耐地打开车门就跳下车来。漆黑的夜晚里,即使借着马车里的夜明珠,也看不清地面上情况,索兰这一跳,差点就绊在一块青石上,还好他身体柔韧性好,才没有摔成狗啃泥。
“是谁这么缺德,在院子里放石头啊?”索兰嘴里骂道,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个庄园的主人显得非常的吝啬,在着漆黑的夜晚,院子里竟然也没有点上哪怕一盏灯。稍远处有一道高大却有模糊不清的暗影,那是庄园里的房子,房子里面大部分房间都没有点灯,只有二楼的两个拱形的小窗子里透射出一点昏暗的迷蒙的豆大黄光。
借着这点微弱到了极点的光线,索兰才大致看清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这是在一个奇特的院子里,它没有像往常看到的院子那样把植被都修剪成几何形状,而是非常怪异的模仿着大自然氛围。假山、小湖泊、小树林各种自然的景观以缩小的方式集中在这小院子里。看似杂乱的分布却蕴含了某种奇妙的规律。这种异域风格绝对不是索菲斯或者是弗朗斯王国所有的,倒有点像索兰看过的一本游记中所描述的神秘东方古国的花园特色。
如果要是在白天的话,索兰一定会兴趣盎然的欣赏这个新奇与众不同的花园,但是现在索兰一分钟,甚至一秒钟都不想多呆。在这个黑暗的环境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假山,化为模模糊糊的黑影,看不清楚,仿佛在诡异的扭动着,如同蛰伏在阴暗处的阴险野兽,择人欲噬,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小树林中一片漆黑,像是要把周围空间里原本就不多的光线全部吸进去。里面栽种的树种并不是普通院子里的常青树中,而是落叶树种。在这个入冬的季节,叶子也在早已经枯黄,凋零得一干二净,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铅灰的夜色下张牙舞爪,如同地狱深渊中游荡着的凶厉怨魄。强劲的夜风吹过,枯瘦的枝条击打在一起发生吧嗒吧嗒的声响,像极了枯骨在互相敲击。
昏暗的夜灯,鬼影般的假山,幽暗的树林,枯骨般的树枝,这一切都带着阴森的气息,让索兰冷汗直冒,背后似乎有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吐着恐怖猩红的分叉舌头舔舐着他的脖子,他不由后退一般,却踩在散落的枯枝上,发生骨头折断般的清脆声响,索兰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脚底板直往上窜,心口一片冰冷。
索兰暗骂自己没有出息,以往血腥杀戮场面见了多了都没有害怕,今天竟然怕起黑来了,真是够丢脸的!
幸好艾琳娜小姐没有来,不然的话她会吓坏的,她是吓得躲到自己的怀里,还是老头子的怀里呢?这倒是一个极为有趣值得研究的课题。索兰心理转着有些滑稽可笑的念头,倒也稍稍驱散了心中的恐惧。
其他人也陆续下了车,车厢里的夜明珠光线照在他们的脸上,让索兰可以看清他们的神态,登恩、瓦登沙和列得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异样,显然也被吓到了。而老头子西蒙则面色如常,看来他已经来过几次,心里有了准备。倒让索兰有些吃惊的则是鲍伯的反应,他的脸上只有一贯的木讷,却看不出变化。莫非是他面部反应迟钝,还是常人构造有所不同?索兰发现了另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在这种环境下,谁也不想多呆,在老头子的带领下,索兰他们向庄园里的房子而去。
“竟然是恐惧术!”密室里一直在关注索兰一行人的丹巴贡魔法师有些惊奇:“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作用范围?难道院子里有其他的增幅物品?”
“很厉害吗?”普耐迪问道,对于魔法他是一点都不懂。他只关心那个索菲斯王国的魔法师的实力,那关乎着他的计划能不能得以实施,能不能成功,关乎着他是否能够高升。
“那倒不是,只是简单放大心中的恐惧而已,要是心中没有恐惧,这个魔法就没有任何的效果,不过这个法术的作用范围倒有些大。这个魔法师不是专精精神类魔法的,就是在精神力上很有天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对付多了,虽然精神类魔法让人防不胜防,但是只要事先知道准备充分,他就不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
魔法师的回答让普耐迪松了口气,他突然惊叫道:“大师,他们就要进去,我们还怎么知道里面的情况。”普耐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不稳重过,一向沉稳的他却表现的像个大惊小怪的初哥。
“不急!”魔法师丹巴贡微微一笑,他口里默念着神秘玄奥的咒语,点点神奇带着美丽色彩的萤光凭空出现,聚集在他那根通体莹白的魔法杖上,形成一个拳大的炫丽光团。
缓缓伸出魔法杖,魔法师的略显干瘦的手微微颤抖,仿佛那松散轻飘的光团有着极强的重量。最终魔法杖点在千里水镜的清水表面上,光团散入水中却不起一片微小的波澜,仿佛之间都溶化在其中。脸盆型的水镜外表面蚀刻的符文图案似活了过来,隐隐散发着迷离的丝丝豪光,动人的光华随着图案的变化而诡异的流转。
没有任何的触动,光滑如镜的水面的中心出现了一道涟漪,然后再一道……道道水波向外荡漾开去,豪光在波动的水面上折射映一片光怪陆离。水面的画面变幻扭曲,如同集中腌料混合在一起被用力的搅动,带起漩涡状的纷乱色带。
似被盆里的水波带动,铜盆样的千里水镜也微微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一种不为人所知的波动通过隐秘的渠道和远处的一事物取得了微妙的联系。水波渐渐平息,水镜的震动也停止下来,清水面重新出现了清晰的画面。只是这个画面不同于原先的俯视的景象,而是如同常人视角般平视,视野不时还会出现抖动震动,甚至上下波动。
远处走在众人后面的索兰差点被吓出病来,他胸口的胸针上突然闪过一道猩红的光来,幸好这道红光很黯淡,也多亏索兰发现的早,遮着快。飞快的环顾四周,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情况,他才放心。那正是从上头用鸽子递来的金属小圆筒内取出的物品,是一颗很小,不起眼的红色水晶。按照吩咐,索兰让他代替原先的水晶,嵌在了胸针上。
索兰心里大骂上头办事不牢,事情不说清楚,要不是他动作快被人发现也不一定呢!现在索兰对于要见面的魔法师已经不单单只有期待,还带上了恐惧。
故作玄虚遮人耳目的马车,诡异吓人的花园布局,神秘带着阴森的庄园,这一切让索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瘦若枯柴,面容狰狞,颈戴骷髅头项链,皮肤皱如鸡皮的巫婆形象来。吃人也许对于她来说都是小意思。
一想起自己带着恶意而来,要是被发现的话……索兰不寒而栗,他甚至有些后悔接受着个任务了。
五个人踩着崎岖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默不作声的行进着,周围寂静的吓人,只听得脚底于坚硬鹅卵石碰撞的嗒嗒声。声响在这个清冷的也里异常的响亮侧耳,仿佛间化为了一根利刺穿透了胸膛,刺进了心脏,大乱了心跳原有的节奏,让心绪紊乱。
这段不远的小道看似很短,却又似乎没有尽头,要通向茫茫不可知的深渊地带,又仿佛是通向地狱之门的捷径。
时间似过了一会儿,又似过了很久。索兰他们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房子的大门起前。这是一个风格独特的拱形大门,它的高度很高大约有五六米高,但是他的宽度相比于高度就有些不成比例,只有一米半左右。大门是一种厚实的木料制成,打着巨大的钢钉,被漆成了棕色。在浓重夜色的笼罩下,那棕色似乎染上了一层暗红,污浊的干涸的血浆一般。恍惚见似能听到血液潺潺流淌般的声音。
索兰只觉一阵阴冷的凉风抚着他的后脑勺吹过,他不由缩缩脖子把自己半个脑袋藏进了高耸的衣领中。
一阵吱呀呀的声响中那扇怪异的大门缓缓打开,大门后面依然没有点灯黑洞洞的就像一头巨兽的张开的大嘴,要把全部人吞噬掉。门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消瘦无比的身影闪现出来。
等看清这人影,索兰背后流下一道冷汗,牙齿都不由自主开始打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