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恩怨难消(一)
整间牢笼里面污秽不堪,角落里零落着残破的衣衫碎片,墙壁上和地下尽是血迹斑驳,定然是九天罡吃人所致。瑞杰以棉袍袖子遮挡鼻息,小心地退回来,正扫见怪物胸前的一块牌子,便跳过去将银牌摘下来,牌子大小跟怀中的那块相仿,上面刻着“天罡驭兽”四个大字。
两块牌子相差无几,只是上面的字有所区别,而“天罡驭兽”牌子后面刻着一个“九”字,而“高庭地隐”牌子后面却是一片空白。瑞杰思索了一下,小小的金县警署怎么到处充满玄机?
警署本处于热闹的大街旁,但这地下室却如此怪异,高庭战队在此安排究竟想干什么?高深莫测的沂山老鬼,隐术高超的高庭地隐队员,还有这个凶悍难敌的怪兽“九天罡”!看来自己陷入了敌人的圈套。
本来是一时兴起,自投罗网想找到高庭战队的一些线索,未曾想一到旅大便成了敌人的“盘中餐”!瑞杰回头望着兽笼深处,方才指挥九天罡攻击自己的人定然是从那里逃走的。
是追进去还是罢手?正思索间,忽听一阵轰鸣声传来,一面铁墙快速落下,将进入地下室的入口台阶直接封死。瑞杰一步跃到铁墙前面,凝重地盯着脚下的台阶,心里不禁后悔起来,方才若是想到应该能逃出去。
瑞杰催发两成纯阳灵气,感知铁墙的厚度,外面声息皆无,可见这面墙绝非是自己能突破的。敌手似乎有料事如神的本领,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了如指掌!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牢笼深处!不管那里有什么陷阱埋伏都要闯一下了。瑞杰看了一眼残破的木板床,残疾老者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整间地下室一片狼藉,九天罡的尸躯占据了大半空间。
“走!”不管里面有什么都得硬闯。瑞杰左手捏五行水诀,右手握着阴阳法令,凝聚阴灵之气于血脉之中,按照老者传授的气血互生之法不断积蓄阴灵之气,转身冲过铁板牢笼,向地道里面奔去。
瑞杰在地道里面行走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况且这条地道修筑得很规范:水泥的墙壁地面,地道顶棚是混凝土浇筑的,行走起来没有任何阻挡。腥臭的气味在离开牢笼后变得淡了许多,一股阴风不断吹来,空气中夹杂着发霉的味道。
走了近两百米,按照瑞杰的记忆,现在早已出了警察署。雷科长说他在办公室等我,但不知他的办公室在哪里?还有那个疑似与自己有渊源的老者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瑞杰体内的阴灵之气充裕起来,在膻中穴海凝聚成灵气团,而蜗居于丹田穴海的纯阳灵气也安守如初,两股灵气相安无事,而且能够以纯阳灵气催发三感觉识,提升听力三成多也未见有何异常。
正行间,前面的地道忽然变得宽阔许多,七级台阶上面出现一块圆形的空地。瑞杰猛然停住脚步,催发视觉之力观察了一翻,这应该是一间石室,却不见有出口。再催发听觉之力,周围只有阵阵风吟,没有人息鬼影,杂音很轻,似乎到了地道的尽头。
瑞杰不敢马虎大意,高庭战队的地隐忍者乃是隐藏的高手,说不定在此处有陷阱!瑞杰又催发三成的嗅觉之力,整间石室的气息悉数钻进鼻子,稍加辨识,却嗅到了一股葬气味!
味道很浅淡,却极为熟悉!瑞杰疑惑地看着脚下的台阶,心里翻腾不已:这味道好似墓气气息,还有一种死人味!
“你果真是身手不凡!”一种磁性的声音响起,圆形的石室里面没有人,但声音却是雷科长无疑。
瑞杰背紧了包裹没有说话,而是催发三成的听觉之力探寻声音了来源。
“中级地隐忍者不是谁都能打败的,本警署自大建立以来的三年间,你是第二个打败他的人!”
从雷科长的气质和声音判断,此人是纯正的中国人,他与小日本串通一气设下这个陷阱,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瑞杰盯着石室的圆顶,那里正有一只水桶粗细的圆形的铁网,声音就是从此处传过来的。
“雷科长,说你是败类也不为过!”瑞杰阴冷地看着铁网:“帮着日本人做事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助纣为虐,自取其辱,卖国求荣!”
到底是东大文法学院的高材生,瑞杰骂汉奸还是第一次,大多数时候都是见血式的教训。
“呵呵!怎么能说是助纣为虐?我是一介小民,生活所迫罢了!说我卖国更不靠谱,二十一条不是我签的,这里是关东州,日本人不占领也是俄国人占领!”
瑞杰冷笑一声,这种汉奸当下多的是。大清朝是怎么灭的?汉奸太多!
“日本人占领旅顺屠杀中国人,而你却帮着他们做事,这不是助纣为虐?”瑞杰熟读古书,尤其是清史更是了解。日本人屠城事件过去才二十多年,许多人就已经忘记了。1894年11月21日,日本人兵分三路进攻旅顺,屠城两万,所剩八百。
“我不帮他们做事也会有别人帮!”磁性的声音略微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我要纠正你的说法,我从未帮日本人做事,也不是汉奸!”
瑞杰对雷科长是不是汉奸这事没有半点兴趣,他要的是高庭战队在旅大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既然你们神通广大,知道我从奉天到了金县,想必是知道我为何而来的吧?”瑞杰冷然问道。
“非常了解!瑞戒子,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正月十五晚上,东陵方城;第一次出现在金县是在正月十六凌晨,击杀十五名兵勇,日本人广田一郎和高庭战队少佐也被你杀了,杀的好!”
呵呵!瑞杰弄得一头雾水,雷科长是否患了人格分裂了?分不清是非敌我还是他真的不是汉奸?瑞杰将阴阳法令揣在怀中,右手一翻,钢鞭在手,缓步踏上了台阶:“既然如此,就告诉我高庭战队的情况,你我井水河水两不范,而且我此间是事情完毕后,便回奉天,不会再踏足此地一步!”
“瑞戒子,你的条件不高!不过不是我跟你谈,三关一过,自然会有人找你谈!”
石室上面传来几声脚步声音,雷科长似乎离开了。瑞杰盯着顶棚上面的铁条网格,铁条足有三四厘米粗细,不知道用灵气能否摧毁它。
“第三关审讯很特别,有一个糟老头子撞死了许多人,但不知道你能否把他撞死?你试试运气吧!”
操!瑞杰心下一颤,地下室里的老者所言并非谎话,雷科长果然让他撞老者!这是什么审讯?若是前两关还有人跟自己提要求讲条件,这关简直是荒唐已极。老者撞死了两个日本人才被关在此处的,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瑞杰心下慌乱起来。体内的灵气忽然波动了一下,阴灵之气在穴海内不安生,想冲出穴海束缚。瑞杰强自压下灵气外溢之力,只觉得胸口沉闷起来。
老者在自己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指导自己修炼气血互生之法,而最重要的是他与师傅无为子有些渊源,而且是来自沂山,四位师伯之中只有柳岳是去了沂山!瑞杰的心里面很烦乱,不禁想起师傅和道隐师伯来。
“呵呵!闾山瑞戒子,咱们爷俩又见面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石室的角落里面忽然出现一个半截的人影,正是那个木板床上的老者!
瑞杰退后了两步,面带窘迫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左手的五行水诀依然在吸纳着阴灵之气,但手指却已经麻木了,阴灵之气太过充裕,眉毛和头发结满了霜花,周围的空气骤然冷肃下来。
“前辈,这是……您……找到仇家了?”瑞杰不知道该说什么,忽地想起老者是从沂山来此处寻仇的,故有此一问。
老者在角落里面,犹如半截坛子,褶子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瑞杰:“我的仇家是我自己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瑞杰苦笑一下:“还请问您尊姓大名,我还没有向您道谢呢!”老者教授自己气血互生之法,这是六感觉识开悟的必须。况且瑞杰的性格极为倔强,不可能撞对自己有恩的人。
“呵呵!老朽早已经说过忘记了自己名姓,不过来此住过几天的人都叫我沂山老鬼,姑且就是我的名号吧!”
“柳师伯,您可曾认得我?”瑞杰忽然浅笑道,眼睛盯着老者的脸,心里早已有了猜测。
老者混浊的眼睛低垂,眼中古井无波,褶子脸也面无表情,但眼白逐渐变红,布满了血丝,精神萎靡了许多。
“您师从尚阳堡三清观崔道师,排行第二,名讳姓柳名岳字西城,当年崔道师遣散五大门徒后,您被派往东镇沂山,至今有近三十年时间!”瑞杰本不想揭开老者的家底,但这老家伙明明是在打妄语,装糊涂。
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猜测是有理有据的,仅凭两点:一是气血互生之法乃是六感觉识开悟之法,他所传授的乃是崔道师在三清观地宫之内的石门上所记录法术之一,当日瑞杰并没有领悟其中的道理,而今却机缘巧合遇到了会此法的人,定然与三清观有瓜葛。
第二点是老者来自沂山,正符合柳岳师伯所去之处。他在地下室的时候曾经问过三清观崔道师之事,足矣说明他就是柳岳柳西城!
“呵呵!你仅凭捕风捉影的信息便轻下断言,难道不十分好笑吗?”老者混浊的眼中布满血丝,一股葬气味扑鼻而来。
瑞杰心下一阵,葬气味里面夹杂着一股灵力,在自己前面回旋了片刻便消失不见。
瑞杰撩一下棉袍,抚摸着紫金元春戒浅笑道:“我的授业恩师有两位,一位是奉天天柱山的无为子,另一位是锦州闾山的道隐师伯。尊师年前去山东沂山寻访您去了,而您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旅大来,他老人家怕是白走了一趟!”
老者的眼睛变得猩红,葬气味逐渐浓重,随着怪味,一股股强劲的灵气席卷而来,地面上的灰尘被灵气吹起,飞扬回旋着扑向瑞杰。
瑞杰的表情变得阴冷。不知道这位柳岳师伯经过了怎样的遭遇,为何对自己所说的话无动于衷?不管怎样,师傅和道隐师伯他们是师兄弟,三十年时间没有联系,难道他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我且问你,你可认识尚阳堡的宋贤?”老头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柳岳催发的灵气在瑞杰周围三米之处不断地积聚,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突破进来。瑞杰体内的阴灵之气外溢了不少,灵气在膻中穴海中不断地积聚,穴脉巡经而来的灵气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似乎只要心念一动,灵气便会一泻千里。
瑞杰的脸皮蹦了几下。宋贤就是父亲的名字!
“那是家父!”瑞杰一字一顿地应道。
“哦?”老者的脸色凝重地看着瑞杰:“崔道师的十二枚紫金钗戒可是在宋家?”
“曾经在!”瑞杰阴冷地看着半截影子,看来他确是柳岳师伯无疑。
“呵呵!你可知钗戒为何在你们家?”
“当年崔道师送的。”瑞杰淡淡地应道。父亲当年资助三清观不少银钱,崔道师已经离世近三十年了,直到被害之时也没有断了资助,这点自己心知肚明。
“好!既然如此,还请你讲金钗戒指还给我吧。”老者混浊的眼神忽然阴骘的盯着瑞杰:“当年我便怀疑崔道师将紫金钗戒给了宋贤,但我三番五次索要都没有结果,最终落得个终身残疾!”
瑞杰奇怪地看着柳岳:“崔道师羽化后您便去了沂山,又为何追索钗戒?”
“因为活命!”柳岳的半截身子在水泥地上挪动了一下,瑞杰感到一股强大的劲力迎面而来,不是他的灵气不能压制自己,而是他没有真正的施展。
“钗戒乃是崔道师赠与父亲的,父亲保护了三十年,他不知道里面的玄机!”瑞杰阴冷地看着柳岳,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戾气来。若不是紫金钗戒惹得祸,父兄四人怎么会惨遭杀害?自己的人生也就此葬送!
“呵呵!瑞戒子,钗戒乃是崔道师交与宋贤打造的,他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玄机?就算他不知道玄机,为什么不给我看看?我只是借看一眼罢了,为的是触觉灵识开悟!”柳岳仰面长叹,苍凉悲鸣。
瑞杰心下惊讶:触觉觉识?!六感之一,至今自己还不曾接触过。
“柳岳师伯,这件事我不知道,二十年间您并没有找过父亲,父亲也没有提起过您!”
“二十年?哈哈!二十年前我还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若是宋贤借我钗戒,找到灵触之法,我便不会走火入魔,便不会在沂山辱居三十年!”柳岳每走一步,瑞杰的胸口便感觉沉压多了一成,虽然有阴灵之气护体,这种威压也让瑞杰的关节“咯咯”作响。
“老鬼,你莫要忘了主上交给的任务!”一声冷漠的声音从铁网中传来。
老者抬眼望了一下洞顶,忽地惨笑道:“呵呵!我倒是忘记了,要让这小子撞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