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日轮陨落之时
黄昏时分,异常橘红色的天空下,一个小男孩正在死命的奔跑。
小男孩穿着破败,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全是补丁,脚下甚至连鞋都没有,满是污垢的杂乱头发几乎盖住了眼睛,他面色饥黄,瘦骨如柴,看起来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马上要饿死的男孩,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穿梭在林立的,如同废墟一样破落的房屋高楼之间。
他的怀中有一个黑色的盒子,他的双手死死地抱着那盒子,手指挖着盒子边,仿佛要插入盒子里,如果那个盒子不是用金属做的,估计早就已经被他压扁在怀中,看起来那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小男孩目不转睛的持续奔跑着,忽然,他一声闷哼,左脚一顿,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似乎不小心踩到了某些尖锐的东西,没有穿鞋的光脚已经被扎开了一条很深很长的大口子,鲜血直流。
可是,他并没有停顿去处理伤势,而是咬紧牙,接着向前跑,哪怕左脚的伤如火烧一样的疼,他也未曾有一丝的停顿,他接着拼命地跑,也因此留下了一路血红的左脚印。
然而,长时间未进食的饥饿,加上左脚的伤,还有他跑了整整半个小时所消耗的体力,纵然他拼了命的跑,速度也已经很难再提高,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地慢了下来……
“有脚印!这小子往那边跑了!快追!”
此时,一个粗犷凶狠的声音在男孩背后响起,伴随而至的是一声声沉重而杂乱的,像是军靴一样的东西在地上乱踏的声音,男孩吓得一抖,强迫自己又加快了脚步,可惜事与愿违,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发黑,嘴里已经尝到了甜味和铁锈的味道,年幼且虚弱的他,真的已经不能再快了。
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铁蹄’的声音,绝望逐渐浮现在他的心头,然而,老天似乎存心要这个男孩的命,忽然,男孩的双脚绊倒了一个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他怀里的东西也脱手向前飞去,滞空一瞬后,男孩重重的摔到地上,那个盒子也脱手,向前滑去数米。
男孩痛苦的卷起了身体,狠狠的咳嗽两下,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睁开眼睛,他呼吸急促,眼里的世界已经变得模糊,周围的东西仿佛在旋转,听到的声音也开始模糊。
但是,只有那个黑盒子,在他的眼里清晰无比,他想要站起来,但是已经虚脱,并且双脚都受了重伤的他,已经不可能站起来,他艰难的起身,却又脱力的趴下。
他心里越来越绝望,他双手挖地,向前爬去,两只手的指甲已经挖的碎开,手脚的剧痛交加,这种疼痛,哪怕是成年人也难以忍受,可是他咬紧牙关,忍了下来,缓慢的朝着盒子爬去。
而就在他的手指马上触碰到盒子的时候,一只黑色的靴子,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背上,那一脚真的是下了死劲,男孩痛苦的大叫一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踩出来,好在人体还没有那么脆弱,但是这一脚,让男孩彻底失去了活动的力量,他的眼睛失去了光芒,无力的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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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啊!接着跑啊小兔崽子!”一个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粗犷男音传来,随后是更多的靴子的声音当当当的往这里靠近,男孩大口的喘着气,四肢颤抖,已经连蠕动的力量都没有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盒子被一双手拿走,不可能有任何的应对措施。
“他妈的!”另一个男人声传来,急促的喘着气“这崽子,也太能跑了,这些贱民不是都十天半月吃不了一顿饱的,怎么这么能跑!”
随后,男孩感到自己被掂了起来,有人从他的腋窝架着他,就这样悬空吊了起来,不过,他连抬头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像个玩偶一样吊着头,盯着地面。
他看到,自己的左脚已经整个肿胀起来,血不停且迅速的往下落,落到地上开出一朵血花,在橘红的天空下,有一种异样的美感,双脚的脚背,两条很细的红色淤血突兀出来,看起来他刚刚是被类似钢筋的东西绊倒的。
男孩盯着破落的地面,朦胧的听着四周更多的脚步声靠近,刚刚那无尽的绝望感却反而散去,他的心率降低,浑身开始发冷,死亡二字平静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妈……妈……”男孩嘶哑微弱的声音,像是苍蝇嗯嗯一样从喉咙里挤出来,然后,他的下巴被人捏住,那人粗暴的把他的头抬起,凶狠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他,男孩也看清了周围的形式,七个至少一米八,身形魁梧,身上穿着皮衣的凶暴男性围着他。
这些男人有几个共同的特点:身上穿着红色的短夹克,内衬一个白汗衫,下边黑色的工装裤和工靴,右臂大臂上,一致的纹着一只镂空鹿头,还有,全都是光头,在红色的天空映衬下,像是一个个恶魔。
男人捏起他的下巴,凶狠的看着他说“兔崽子,你刚刚bb的啥?”男孩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男人撇撇嘴,无趣的抽回手,男孩的头又重重的掉了下去。
这个男人扭身,看向另一个比他稍微瘦一点的男人,他的手上托着刚刚男孩拼死保护的盒子,问他“怎么样,补给有没有被打开过?”那个男人摇摇头,回他“没有,廖哥,补给完好无损,连黑铁壳都没有打开过,这小子一路光跑了,根本没时间打开享用。”
被称为穆哥的男人点点头,随后又转向男孩,不屑的说“呵,小崽子,你就是饿死,偷东西,你也不看看偷的是谁家的,敢偷桓星教的东西,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刺激?”
男孩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男人挑了挑眉毛,然后使劲给了他一巴掌,男孩无力抵抗,头被扇得得一甩一甩的,好像要掉下去,男孩闷哼一声,吐了一口血,然后不停的颤抖起来,似乎快要撑不住了。
“怯,没劲!刚刚不还跑得挺欢腾,这又跟快死了一样。”男人没趣的拍拍手,后边一个男人凑上来,问他“那穆哥,这小子怎么处置?就这么整死他,太便宜他了吧?”
男人点点头,说“是太便宜他了,不过,他的生死不归我们管,这次的事很严重,这小子偷的可是黑色的特级补给,保存的地方有最上级的密码锁和众多弟兄看守,结果却被这只老鼠混进去了,主教大人们很愤怒,这次应该会让干部来处理这件事。”
问话的男人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男孩,如果真的是那帮变态的桓星教干部来处置他,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就是可惜了这小身子,这么小,肯定很嫩…”那个凑上来的男人舔舔舌头说,他是那种喜好男色的人,平日就喜欢玩这种小男生。
不过,先不说把他交到干部手里他一定会被处死,单看现在,这小孩受那么重的伤,加上过度劳累和经年累月的营养不良,死亡的气息已经萦绕在他的身上,估计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驾着男孩的男人一甩,男孩像是抹布一样,被他粗暴的甩在肩膀上扛着,血甩了他一身,他倒并不在乎,随后开口“穆哥,东西也追回来了,老鼠也抓到了,还是赶快回去给那些干部一个交代吧,要是迟了,可能连我们也会受罚。”
穆哥点点头,桓星教的那些干部都是一些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干什么事基本上都是看心情,全都是那种上一秒还在和人笑谈,下一秒可能就掏出枪把对方毙了的无常的疯子。
穆哥从那瘦人身上接过盒子夹在腋下,挥挥手说“走了弟兄们,赶紧回去交差了。”然后转身离去,一众人应了一句,随即跟上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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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小男孩在男人的肩膀上不停的呢喃着,只是由于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在乎,他现在如同风中残烛,大量的失血导致他随时可能丧命。
他的眼中已经看到了走马灯,他看到了从记事起到现在的所有景象,从曾经的幸福生活到灾难后的废墟城难民,他看到父亲为了争一口粮食被桓星教流放到高墙外,从那之后,他和母亲在城内也受尽欺负,现在更是连食物都分不到,随时可能因为饥饿丧命…
他为了母亲,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从废墟城跑到行星城的桓星教支部,在通风管里潜伏了三天,好不容易偷出了一份补给,结果由于喜出望外,出去的时候触发了红外警报器,然后到此,最后的希望也破灭
他才仅仅八岁,就已经体会了世间几乎所有的苦难…
仅有的泪水从男孩的眼里流出,然后,男孩用尽全身所有力气,抬起手臂,撕开了衣服上的一块略显突出的补丁,一个散发着淡红色荧光的玻璃小管被他抓在手上。
“如果到了穷途末路,就使用它吧。”他想起了去桓星教的路上,碰到的一个神秘的蒙面人的话,以及他给的这个药剂。
母亲的笑脸,以及虚弱的样子浮现在脑海…
既然早晚都要死…
那干脆…搏一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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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壮汉们走在小巷里,有说有笑,嘴里尽是些污言秽语,扛着男孩的那人走在最后边,时不时应和几句,忽然,他觉得肩膀上有些动静,扭头看一眼,男孩的手在蠕动,他刚想回过头通知一下穆哥,就看到小男孩的手猛地往自己胸口上一捶。
那男人正奇怪,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男孩的身体便开始了异常剧烈的抖动,男人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松开了手,小男孩摔在地上,还在不停的抽动,前方的人听到后边的动静,纷纷驻足扭头,方才扛着小男孩的那人惊魂未定的看着他抽动的身体,不自主的往后退。
穆哥拨开挡路的几人上前来,大声问“什么事啊!一惊一乍的!”,穆哥到前边来后,看到了抽搐的小男孩,正疑惑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小男孩身边有一个透明小管,两厘米长,筷子粗细,里边还有少量的淡红色液体散发着荧光…
“这…这不可能…”穆哥只是看了一下,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连说话都开始颤抖“他怎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穆哥大吼一声,然后扭头就跑,那速度比刚刚追击小男孩的时候还要快,边跑边怒吼“一群蠢货!不想死的赶紧跑啊!!!”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脸呆滞的看着奔跑而去的穆哥,而身后,小男孩的身体抽动的愈加剧烈,身体表面开始不规则的鼓动,好像里边钻了无数条蛇,正想突破他的身体一样,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五官和全身都开始向外冒出黑色的粘稠液体,浓烈的血腥味冲向男人们鼻腔,惹得他们一阵干呕,桓星教的地下处刑房都没这味道浓烈。
此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纷纷连滚带爬的跟上穆哥的脚步开始狂奔。
然而…为时已晚…
一道刺耳的尖啸声突破天际,男孩的身体自腹腔爆开,而后,从中缓缓的立起了一个人形。
跑在最后边的人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他觉得身体一空,视线开始翻转,然后掉到了地上,又有一个人回头,看到了一个站在同伴无头尸上的,漆黑的怪物。
随后怪物俯下身子,尖叫一声,然后向他冲来,他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随即眼前一黑,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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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听到了身后传来恐怖的尖叫,以及同伴的惨叫,早已跑出巷子的穆哥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呜咽的哭着,一边流泪一边向前不要命的冲,他不是为了同伴的死而感到伤心才流泪的,而是极端的恐惧迫使他流出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穆哥胳膊上夹着黑色盒子,跑在破碎的大路上,颇有刚刚小男孩的影子,他一边跑一边嘶吼“为什么他会有那东西…那种东西不是早就被穹顶搜查绝迹了吗,为什么一个贱民会有那种东西啊啊啊?!”穆哥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他认得那个东西,他之前是军队的人,末日早期他接到过一个任务,在某研究所抓了一个博士,当时那个博士就是这样,把一模一样的东西打进自己体内,然后,他的小队就被博士体内冒出的怪物袭击了,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死了,而且死的都非常惨。
他也是被后来的增援救了,这才捡回一条命,但是据说增援也是死伤惨重,折了数百人才杀了那个怪物,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药剂就是引起末日的元凶之一。
但之后,幸存的人类精英们聚集在一起后,这种药剂就被他们的组织【穹顶】肃清了,人类还能到达的地方不可能会有这种药剂了,就算有,也不可能是这种贱民能拿到的才对啊!
在穆哥思绪混乱的时候,他身后不知不觉传来一阵奔跑声,声音间还夹杂着隐约的铁器摩擦声,穆哥暗道不妙,赶忙一个急转,向右边跑去,但是实在是太急了,他脚底一滑,摔倒在地上。
而就在穆哥刚摔倒,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漆黑的影子从他的上方划过,重重的砸在前方不远处的地上,穆哥转头看去,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深坑辐射出的蛛网一般的痕迹延伸很远,周围还有刀砍一样的痕迹...
而深坑里,站着一个浑身漆黑的,消瘦的人形…
人形高有两米,略微弯着腰,浑身长满了利刃状的,看颜色像是骨头的东西,浑身漆黑粘稠的粘液向下缓缓地流动,无比腥臭的血腥味从它身上传来,穆哥看不清它的五官,但穆哥感觉得到,这个东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咔——咔——”怪物发出了像是铁块摩擦一样嘶哑难听的怪叫,穆哥满眼绝望的看着它,泪水止不住的流,他感到一股热流从下方袭来,裤子已经湿透,他想尖叫,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想要站起来逃跑,却又感觉腿上一阵发软,根本不听使唤,无尽的绝望笼罩心头,他知道,自己已经死定了…
怪物的头顺时针转了一百八十度,它看着穆哥,似发呆,似端详,但更像嘲讽,穆哥满脸绝望的咬着嘴唇,甚至不敢呼吸,但他的手还在黑色盒子上摸索着,企图打开它…
盒子里有对抗这种怪物的药剂…只要能拿到它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咔咔——呜啊啊啊啊啊啊!!!”然而,怪物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是仅仅只想攻击,它忽然尖叫起来,然后向着穆哥扑来,穆哥发出响彻天际的惨叫,然后在橘红的天空下,绽开了一朵血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