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镇某处,早上九点二十四分。当飞鸟春生起床的时候,阳光已经直射到床头了。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懵懵地朝四周看看,果然在昨天晚上窗子忘记关上了,难怪今天早上的风这么柔和地浸入了温润的空气。她急忙起身,都顾不上穿上衣服,小跑向桌子,昨天国守教授给的论文课题还在桌子上。幸好,文件上面压着镇纸,即使夜晚的清风再怎么喧嚣也没能把这几张薄薄的纸怎么样。心里松了一口气,身体却依旧诚实地向前多走了几步,右脚的小指撞上了桌角,飞鸟不禁痛得跌坐在地上。“几点了?”她还是有一些迷糊。跟着国守教授出国以后,她的生活远远没有在大学的时候那么紧张,早上即使一直睡到十一点也没有关系,毕竟国守教授是那种待人随和但是却严于律己的人,每天早早地出门去苗羌市各个高校交流,晚上才会回来。飞鸟并不是十分著名的宗教学家,现在也只是国守的助手而已,平常处理一些大学的邀请以及国守论文的编辑和讨论。
“教授又没有用面巾就出去了。”站在卫生间里,飞鸟对着镜子前的自己笑道。国守自由每天洗脸的时候总是草草了事,自己在出国之前给他准备的面巾他从来没有用过。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光亮了许多,至少脸部的皮肤变得光滑白皙了。“最近休息地很好呢······”她轻轻说道。打开淋浴头,用手轻轻触碰到像流苏一样的清水,她缓缓脱去身上的衣物。“40.3摄氏度,不错。”她总能精准到这个水温。
从卫生间出来,飞鸟用一块毛巾缠着头发,发梢的水珠从毛巾和秀发的间隔滴落到后颈,冰凉的感觉让飞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真是的······”她轻轻地埋怨。走到冰箱前,飞鸟从里面拿出一包速食面,朝碗中加入热水,顺手拿平板电脑压住。“咖啡快要没有了······”她看上去似乎总是在自言自语,一边拿着一沓资料,一边品着最后一杯速溶咖啡。
“公民教似乎和我们国家的政府有过交流啊······”她读道,“公民教的大部分资产来源都是日本东京的中心科学院,前大祭司范喜和前管理人冯苗音在之前就把所有的资产从东京银行取了出来,现在下落不明。”她翻了一页,“看上去,公民教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教会······不,应该说它并不能说是一种‘宗教’,我们更应该把它称之为是一个‘组织’。”她似乎是感觉到速食面在膨胀,突然放下手中的资料,移开那只平板电脑,“该死,看入迷了,面都泡软了······”她的眼睛瞥了一下最后那行字,“果然是国守教授的研究,自从上次跟鄢教授分别之后,我还以为他不会再固执于公民教了······所以,公民教是和我们国家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似乎政府并不是很重视这笔钱,不过国守教授的确太坚持己见了,公民教在专业上没有研究价值, 除了它本身因为关系过于复杂,内部过于神秘,才让国守教授这么一个爱死磕的科学家这么着迷······”
她从厨房里拿出一双筷子,看了一眼,换了一双。“真不知道他今天又拿回什么样的资料,总归是公民教的······”她默默坐到书桌前,看了一眼自己向大学申请的针对公民教课题的研究报告,笑了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那种高度呢······”
阳光在床沿飘动这,合着树影一起,还有隔着窗玻璃麻雀的叫声。飞鸟戴着眼镜,伏在桌前,无聊地咬着笔杆。没有洗的筷子架在一次性的面桶上,她打了一个哈欠。是的,每天都是一样的,她希望国守能够带自己出去一次。国守的资料很多很杂,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东京银行的流水还有公民教最近的新闻。飞鸟更相信国守是因为公民教和国家上层的联系太过紧密才这样敏感的——毕竟公民教用的钱都是日本的,教会成员却没有一个日本人,就连创始人也是土生土长的青铜镇人,而青铜镇的新闻已经在世界上都关注到了,日本人有异议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二十年前秋元新臣在境外作案的事情被曝光出来,日本政府一直受到世界的谴责。这一次公民教的事情,世界上依然有声音表示这是秋元的另一次阴谋,不过以美国为首的国家联盟依然认定这是一场误会,这对日本是一种不公正的怀疑。但是飞鸟知道,秋元直到现在还没有被抓捕,日本政府本身肯定还是有问题的。国守自由如此在意这件事情,他肯定也怀疑日本政府在这起案子里扮演的角色。只可惜,现在站在他们背后的只有大学的几个领导,这边非自然现象研究所的人说是在青铜镇活动,但是飞鸟从来没有遇见过,就连国守······他也表示曾经向副市长那边请示过,希望能够采访调查公民教的负责人,却被以国家机密被拒绝了。
已经是下午了吗?飞鸟默默起身,看着天色依旧明亮的窗外,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是国守教授租来的房子,自己虽然和国守教授分房住,但是晚饭还是自己来准备的。国守喜欢啤酒,每天工作完后都会喝上一罐。“家里好像没有了吧?”她摸着额头,不想起身。
最终她还是去了便利店。飞鸟的汉语说得很糟糕,每次跟店员交流都要费好大劲。为什么每次来的时候店员都不是同一个人?她自诩自己并不是脸盲,虽然前几年跟着中村教授去法国学习的时候自己的确记不住对方教授的脸,但她坚信这是因为人种不同的原因。
她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四十五了。回去的路上,她低着头,跟着一群兴致勃勃的年轻女孩擦肩而过。
“喂,轩轩,我们一会到哪里去啊?要去酒吧?还是KTV?我爸从来不让我去那种地方。”一个女孩说道,“他就是个老古板,要不,我请你们?怎么样,九月姐!”
“还是算了吧,你不一直听他的话吗?”那个叫轩轩的女孩说道,“小光不是说她在一个什么很不错的旅店住吗?一起去看看呗,我倒是很感兴趣,那里有书可以看。”
“欸,可以吗,小光?”第三个女孩说道,“说实话,我好久都没有这样出来过了,以前都是经纪人陪同的,这回终于·······啊!太棒了!”
“啊,可是我想去酒吧欸······”叫小光的女孩皱着眉,不过马上笑了出来,“哎呀,轩轩,不要这么古板嘛!当一次坏孩子又不会怎么样!走吧,嘉嘉,到时候我让主任报销,我请你们,怕什么嘛!你不是过生日吗?生日就要有生日的样子!”
“好吧好吧······”第一个女孩终于决定了,“走吧走吧!”
飞鸟笑了,自己在几年前也是这样的。自从选择了事业,朋友们都离开了自己,要不是中村教授一直照顾自己······后来中村教授也去世了,国守教授看重自己的才华收留了自己,却从来都不让自己正式参与实地调查······飞鸟知道国守教授也是中村教授的学生,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自己不怪国守教授,毕竟自己从小就总是弄糟东西,要不是邻居的哥哥总是帮助自己,自己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信件?”离住处还有一段距离,飞鸟就已经看见有一个人在往自己住处的信箱里投递信件了。虽然不会说中文,但是飞鸟听得懂中文也认识汉字。那个人的背后写着“青铜快递”,这是青铜镇本地的一家邮递公司。“是给这里主人的吗?”她小跑过去,那个人早就走远了。“这个人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就像是哪位大人物的保镖······”飞鸟被自己脑中想到的念头逗笑了,擦着眼泪,从邮箱中取出那封没有写寄件人的信件。
“嗯?是熟人吗?”飞鸟自言自语,“是主人的熟人?”她不知道该不该打开,毕竟肯定不是寄给自己的,因为自己还有国守教授以前都没来过这个东亚的大国。
她正要把信件放回信箱,无意间看到了反面一行小小的日文。“Aoi?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好奇心,最终她还是打开了那封信件。里面是中文,但字体尤其怪异,尤其是这样的草书,她在以前学中文的时候就感到头疼。
“等一下问一下国守教授吧?”飞鸟说道,“看上去不是给我们的,会不会送错地方了?”她看了一眼落款,写着“美优小姐”。“是同样租住在这附近的日本人吗?留学生?”她感到奇怪,因为附近并没有其它住所。
“春生小姐,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呢?”国守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哦,教授!”飞鸟看见国守有些兴奋,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男人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我马上准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