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唐元清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就在他们放走周起霖,自己一行人也离开青铜祭坛之后,在这里发生了另一起案子。唐元清本以为留下青铜镇刑警队的人在那里就不会有事,他却没有料到,刑警队的人因为在搜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冯苗音被杀留下的痕迹就草草收队,在青铜祭坛停留的时间连两个小时都没有——但是这也不能完全认定是他们的过失,毕竟能够觉察青铜祭坛发生过袭击事件的也只有唐元清等人,而这种依靠“机能强化”能力的判断目前还不能作为证据搬到法庭上,自然也不能因为这种判断逼迫普通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灵晃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被清洁工发现的。他倒吊在神龛正上方,双脚被绳子的一头牢牢绑住,而另一头就绑在祭坛正中央青铜神像的手臂上。那座神像将近四米的高度,面容狰狞,张牙舞爪——它的双手张开,袒露的胸膛里钻出青铜的蛆虫一般的东西,任何人看这尊神像都不会认为它神圣,尤其——是在被灵晃的鲜血染得通体绯红的时候。
“死因是割喉。”邹欲晓说道,“死亡时间估计是在今天凌晨四点左右。”他看了看灵晃因为痛苦而变得和青铜神像一样狰狞的面孔,“我猜想应该是有人把他弄晕之后爬到神像上面,绑好绳索之后杀害,再推下去,形成我们所能看见的这样一个现场。”
唐元清没有说话,他围绕现场转了一圈。这里没有任何打斗拖拽的痕迹,除了四处是飞溅的血液,一切看上去都稀疏平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凶刀插在神龛的香灰中,就像是祭拜神明的香烛一般,似乎是暗示着什么寓意。
“这看上去是有意为之。”光沐雨轻轻说道,“主任,我觉得这就像是凶手的挑衅一样。”
“你们听说过血祭吗?”鄢一鸣眯起眼睛,“在很久以前虽然有杀牲口祭拜神明的传统,但是比起熟知的太牢、少牢,也有很多民间未开化的组织或者暴戾的君主采用杀害奴隶、囚徒、女人的方式来祭拜,但这种行为更认为是在显露自己的淫威或者恐吓反对自己的集团,已经不能算作是一种‘祭拜’了。”他说道,“灵晃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毕竟公民教和秋元的人都不是好惹的,现在秋元要清理公民教使它成为自己全权控制的下属部门,一旦有人反对或者怎么样,秋元一定会采取极端措施的!”
“可是,老师,灵晃和我们是同一批加入公民教的,应该跟我们一样,对公民教的接触并不多才对。”王虎雄说道,“何况,大祭司在那之后很快也被杀害了,灵晃怎么可能跟公民教的核心有什么交集呢?”他顿了顿,“既然这样,秋元没有必要杀他。”
“言之有理。”鄢一鸣点点头,他很高兴王虎雄已经在慢慢学会有节奏地思考了。他看看唐元清:“宋哥,你觉得呢······宋哥?”鄢一鸣发现唐元清手里拿着手机,脸色有些差,“你怎么了?”
“鄢一鸣,我们去一趟镇长官邸。”唐元清突然麻利起来,收起手机,“小光,小王,你们先呆在这里,不要到处跑,我跟鄢教授马上······哦不,过一会就回来,这里你们就听邹队长的,知道了吗?”
“你要去哪啊,主任!”光沐雨虽然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了,但是她猜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这么急吗?我们才刚刚到这里,这里的案子才刚刚开始啊!”
“等我回来再解释!”唐元清的眼睛里写满了焦虑和担忧,“听话,不要跟过来!”他拉着鄢一鸣就往外走,在门口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再一次嘱咐道,“小光,听话,就这一次,你们不能跟过去!”
“什么意思?”看着两人的背影,王虎雄显然更加迷惑,“光姐,他们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的。”这很明显好吧!光沐雨还是选择耐心地说道,“两个老男人去处理他们该处理的事情去了,小孩子不要问。”她虽然语气里在调侃王虎雄,但是她比谁都清楚,能让唐元清露出这种表情的事件,其严重性不言而喻。王虎雄还有些不悦,他不喜欢这些人总把自己当成小孩子,自己已经十八岁了!
“光姐,我不是小孩子!”王虎雄说道,“还有,难道我们就站在这里吗?就等他们回来?”
这倒是提醒了光沐雨。她的心中有了一个好点子——她朝邹欲晓那边看了看,只见那些警察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毕竟灵晃是著名的小说家,他的死讯会让媒体立刻找上门来——一旦灵晃作为公民教成员的身份被暴露,这名消失在大众视野中这么久的作家再一次露面竟然是在青铜镇以尸体的形式,青铜镇警察局一定会受不了的。“如果我们在这里解决这起案子呢?”光沐雨笑道。
“解决?这可不是本格推理,我们怎么知道凶手是谁?”王虎雄说道,“还有,就只有我们两个吗?唐主任和鄢教授都不在,我们怎么可能分析出什么来!”
“不要小看自己啊,小王!”光沐雨永远都是干劲满满,“我就是要给这两个老男人一个惊喜!”她指着那群警察,“还有,小王,你知道他们现在纠结的是什么东西吗?”
“是什么?凶手是谁吗?”王虎雄看了看那些警察,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Naive,小王。”光沐雨在后辈面前显得有些得意,毕竟自己在书社被唐元清“压榨”的次数数不胜数,而自从自己进来之后,就没有自己的后辈能够让自己“调教”了,现在有一个刚刚进入大学的菜鸟可以欺负,她内心的天性被释放了。“你自己也说了,这不是本格推理,凶手绝对不会在现场。那么能够让他们产生分歧的原因就只能是,‘凶手是怎么杀掉这个人的’。”她打开浏览器搜索灵晃的名字,“灵晃,虽然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但是他在五十二岁那一年依然完成了首都举办的铁人三项比赛,年轻的时候更是跆拳道黑带的强力选手。这样的任务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凶手搞定的!”
“不是说把他迷晕了吗?”王虎雄不同意,“不管是谁被迷晕了都是一样的吧?”
“那只是邹队长随口猜测的而已,现在他们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光沐雨说道,“如果灵晃被杀害的时候是毫无意识的,面容不会这样扭曲狰狞。如果他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杀害的,绝对不会像这样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现场已经告诉我们,他因为痛苦强烈地挣扎过。”
“会不会是再把他搬上去之后才醒来的?”王虎雄还是有异议。“凶手的剂量没有控制好,在动手的时候灵晃醒了?”
“你要知道,把一个成年男性背上这么高的神像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两个人都稳稳的站在神像的手臂上。”光沐雨抬起头,“这座伸向的手臂的直径最多只有一米把?光滑的青铜,暗淡无光的祭坛内部,你觉得凶手会考虑不到这样的未知因素吗?更何况,如果灵晃在这个时候醒来,一定会挣扎反抗,你认为这个时候凶手不会害怕摔下去吗?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些,凶手一定会把他彻底迷晕——既然已经要制造一个如此有仪式感的现场,凶手一定是一个考虑周详的人。但是,这么一来······”
“就和现场有了矛盾。”王虎雄恍然大悟,他接道,“所以警方已经发现这一点,开始有分歧了吗?”
“我猜正是这样。”光沐雨点点头,“这里的答案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有更多可能性。如此复杂的案子在这里,主任却不得不放下来赶往另一个地方,我敢肯定,是因为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她愈发担忧起来,脸色也闪过一丝凝重,“也许有更重要的人被杀害了!”
“我们真的能解决这起案子吗?”王虎雄更加犹豫,“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你就不能有点冒险精神和信心吗?”光沐雨拍拍这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生的肩膀,“还有,我什么时候说,一定要‘解决’这起案子了?”
“啊,就在刚刚······”王虎雄肯定自己听到了,但光沐雨捂住了他的嘴。
“我的意思是,‘进我们所能帮助他们,如果能解决更好’。”光沐雨狡黠地眨眨眼,“我相信你会有发现的。”她抬起头,看着曾经悬挂过那条绳子的青铜手臂,“小王,或许我真的要感谢你,就是在我一边跟你说话的时候我一边想到的,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结论。”
“啊?什么结论?这可不能乱说啊!”王虎雄感觉这个女生简直比自己要活跃多了,在她面前自己反而显得谨慎得可笑,“你不会已经知道凶手是怎么杀人的了吧?”
“我当然不会妄下结论,不然你唐主任要杀了我的!”光沐雨一笑,“跟我来吧,我正好也了解一下唐主任为我们请的保姆——邹队长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