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当地的警察们重新回到青铜神庙的里面进行调查,唐元清等人来到了室外。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已经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潘亭栋,还有刚刚结束镇里面的会议,匆匆赶到现场的向景渊。向景渊看见唐元清终于下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啊,唐先生,你可终于来了!”他歪过头看了看唐元清身后的鄢一鸣等人,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那个,阮成因为要配合非研所的调查所以昨天到洪川市去了······我听说公民教的大祭司被害了?”
“是的。”唐元清简单地说道,“向镇长,您不用担心,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上面的现场也有刑警队的干员负责,您其实没有必要亲自到这里来。”
“啊,是这样吗?”向景渊显得有点尴尬,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只是这件事情着实让我有些震惊,毕竟连续杀人案刚刚告破,现在又有事情发生了,这我不得不得多留一个心眼啊!”他抬起头,隔着青色的走道地砖看了看现场的位置,“额,我还是上去跟刑警队的了解一下情况吧,听说是市里面的人?”
“是的,队长是邹欲晓干员,指导员是李昂干员。”唐元清说道,“我们有些事情还要请教一下您身边的这位潘先生,所以······您请便吧。”
向景渊瞥了一眼潘亭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起手帕,匆匆走进了青铜神庙。唐元清留意着向景渊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个,唐先生,原来你是调查员啊!”潘亭栋终于能跟唐元清说上话了,此时的他有些拘谨的样子,“那个,请问,你们是不是把我当成嫌疑人了?”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潘先生。”唐元清微笑着来到潘亭栋的身边,“真是辛苦你等了这么久。但是,我们还是有些东西希望询问一下你本人,还是请你继续配合一下。”
“啊,好的。”潘亭栋还是有些焦虑,因为这个时候,鄢一鸣和王虎雄已经默默来到了他的身后,似乎在用一种不和谐的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这让潘亭栋感到格外的不安。但是,面前的唐元清又是一副平易近人的亲和的模样,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面前这帮人到底想从自己这里问出什么东西,就在刚刚王虎熊已经来问过一次了,唐元清还有什么话题需要亲自询问自己呢?与此同时,一直站在远方的光沐雨也察觉到潘亭栋的心理变化——就在唐元清和向景渊讲话的时候,鄢一鸣和王虎雄一直按照唐元清下楼之前的指示,仔细地盯住潘亭栋不让他趁机离开,而自己理所当然地学着唐元清的样子观察起了周围的这些人。潘亭栋的眼神总是有些躲闪,光沐雨相信这个男人一定隐藏了什么东西——当然,拥有“绝对共情”能力的唐元清一定也清楚地感觉到了潘亭栋异样的紧张。
“潘先生,请问你为什么会加入公民教呢?”唐元清轻声问道,“据我所知,加入公民教的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不太顺利吧?你是一个大学生,又有很好的工作,为什么加入教会呢?”他的瞳孔收缩着,一旁的鄢一鸣知道,这是能力在发挥作用的表现。没错,唐元清已经能通过自己的能力捕捉人在说话过程中心理情绪的细微变化来判断这个人有没有说谎。
“可怕。”鄢一鸣在心中小声说道。同样的,鄢一鸣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没有人敢确定秋元的人有没有埋伏在周围放冷箭,唐元清这样安排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
“这······这只是一个机缘巧合罢了。”潘亭栋解释道。他的结巴已经让唐元清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就连王虎雄也皱起了眉头。“是冯先生找到我让我加入的······我平常专注于学习没有什么朋友,在这里能认识很多人,所以······我也很乐意。”
唐元清继续问道:“哦,对了,听说你是理工生对吧?我看见湖蓝连锁酒店的书架上有很多文学作品,大部分都是日本作家的书。你也喜欢文学,对吗?”
“啊,对。”潘亭栋似乎是放松了下来,这反而让唐元清紧张了,因为这么一来就说明自己刚才的问题并不是牵扯到本质关键的。“准确来说我是学土木工程的,但是一开始高中毕业的时候,是因为分数的原因没有考上苗羌大学的文学系,只能就读我们学校并不算突出的土木工程。但是我已经证明了自己可以学得很好,这就已经足够了。”他像是故意停顿了一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的生活并不像您猜想的那样糟糕,我的生活很充实。”
听到这里,唐元清似乎又回归了他问话时特有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哦,是这样啊,原来是我误解了。”他同样是故意停顿了一下,“但是啊,你似乎和这里的大祭司很熟识,不然你怎么会突然被派来接鄢教授他们和大祭司见面呢?我听说大祭司好像是一个很警惕的人,想必你是他信任的人,你才会被他派来做这个工作的吧?”
“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见过大祭司。”潘亭栋说道,“我能被派来做这个工作,是冯先生要求的,我一开始也以为我听错了,但是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我加入这个教会才不到三个月,能够和冯先生说话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大祭司了。再说了,我加入教会并不是为了接触到教会的高层,仅仅只是为了多交朋友而已,对教会内部的一些事情也一概不知。”
“教会内部的事情?”唐元清似笑非笑,但他的态度依然是平和的,潘亭栋根本摸不准唐元清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在随口询问,“这倒听起来很有意思。我倒是知道青铜神庙的地下也有设施,而且应该是在进行着某种项目,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这件事情?”
“项目?我不知道什么项目。”潘亭栋连忙否认,“我说了我对那些事情并不了解,所以这种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
“是这样吗?”唐元清看上去有些失望的样子,潘亭栋松了一口气。这不经意的动作唐元清自然没有放过,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潘亭栋的确隐瞒了东西,但是自己如果真的要揭穿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意义呢?除非证明潘亭栋就是公民教的骨干,或者潘亭栋可能是秋元新臣安插的内奸,否则现在揭穿这个男人,无非就是证明“潘亭栋的确知道某些事情”,但是“潘亭栋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唐元清就一定问不出来了。潘亭栋刻意隐瞒自己知道的信息一定有他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在于,潘亭栋本人究竟属于哪一方的阵营。秋元新臣那方肯定就是敌人,但是秋元还未完全控制的公民教就不好说了——如果潘亭栋仅仅只是公民教暗地里某项非法活动的参与者,那么唐元清即使弄清楚所有的一切也没有意义。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明明知道自己面前有一个谎言等待去捅破,但是事实却偏偏不允许就这样发生。就拿潘亭栋最后的回答来说,他的反应所暴露的信息就是。他知道青铜神庙地下的空间,而且很有可能真的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项目——唐元清更希望那是一场新的“实验”,因为这样的话,秋元的尾巴就跟着暴露了。而能证明这一点的,就是唐元清提问的时候,故意糅杂在一起的句式“地下设施进行着项目”。如果真的想潘亭栋说的那样,他对一切一无所知,那么他会更关注大前提“地下”而不是细节“项目”。潘亭栋慌忙否定他不知道项目的时候,就已经证明“项目”这个关键词在他眼中,远远重于“青铜神庙有一个地下空间”这个秘密,而项目仅仅是唐元清通过之前“魔鬼”以及王虎雄所言“教会成员有变成魔鬼的倾向”所做出的猜测,这么一来就能证明一个可怕的“实验”真的存在!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个实验就是和“魔鬼”的诞生有关,但唐元清觉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再加上潘亭栋用了“那种事情”这个词,同样违背了常人说话的习惯。一般听说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大部分人会本能地承接叙述者使用“这种事情”,而潘亭栋的慌张的回答,在唐元清的能力分析下,更像是一种恐惧的表现。他在怕什么?难道说潘亭栋是因为被命令保密所以才隐瞒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要求他保密的人一定就在附近,绝对不会任由潘亭栋被人问询,要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对方很有可能会将潘亭栋灭口——甚至更糟。
唐元清抬起眼,示意鄢一鸣注意警惕。鄢一鸣摇摇头,表示周围没有人靠近。唐元清再看看远处的光沐雨,光沐雨同样表示没有可疑人员。
这又能说明什么?唐元清的脑中不知道跟自己博弈了多少层?到底这个时候该不该揭穿潘亭栋?到底秋元对公民教以及这些成员打的是什么算盘?
“潘先生。”唐元清终于重新恢复了平时镇定的状态——虽然他的大脑紧张运作的时候也没有人看得出来,但总之,现在他的语气也更加坚定了。“开玩笑也得有一个限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