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么在此之前能不能请教一下,您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呢?”冯苗音故作镇定,他知道唐元清在没有表明身份之前自己完全有理由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何况,唐元清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说自己是警察的——这帮人的行事作风冯苗音清楚的很,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上来就直说了,瞒到现在就说明他们很可能就是来秘密调查的,身份不方便透露。
“我们是警察,来调查一起杀人案。”唐元清面无表情的回答。唐元清同样很清楚像冯苗音这样的老油条在打什么算盘。他故意直言不讳地谎报了来意,还刻意地让事态显得十分严重,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冯苗音。冯苗音死咬牙关,他当然知道唐元清心中比谁都清楚这场雨就是刚刚下的,但是很明显,唐元清就是要跟自己杠到底,甚至有可能就是为了把自己弄“进去”!恰巧,冯苗音有不能被警察盯上的问题,那么只好跟他硬抗到底了!
“那······那您可就来错地方了。”冯苗音干笑道,“您刚才也看见了,您的那位同事手上拿的就是我们仪式用过的火把的残留,还冒着烟呢,这不就说明我们刚才的确是在举办仪式吗?至于下不下雨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冯苗音口中的“同事”指的就是阮成,此时他正十分专业地把那玩意塞进一只证据袋里。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那就是火把的残留的呢?这时候四周都黑漆漆的,你为什么如此确定呢?”唐元清懒洋洋地质问,一边戴上手套,一边从阮成那里取过袋子,“另外,你说举行仪式需要火把,那么我能请教一下仪式的内容吗?”
冯苗音瞪着他的三角眼看着唐元清,他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问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如果是来调查鄢一鸣的事情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他不得不更加谨慎起来,难道说大祭司那边······“哎呦呦,长官,您看,这说的什么话。”冯苗音心中想着,但嘴上不能有空,一旦真的冷场下来,自己的问题恐怕就更大了,“既然我知道那是火把残留,这不反而证明了我们的确在这边进行过活动了吗?您要问仪式的内容嘛······告诉您也无妨,我们呀,就是教会内部进行集体祷告,按照教会内的规矩在特定的时间点了几个火把,应该不影响吧?”
“影响?当然不影响!但是······除非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黑夜里,唐元清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就像是深蓝色湖水中沉睡的水晶,“你刚才说这个黑乎乎的东西还冒着烟?这不可能,因为之前下着雨呢,你们在室外怎么可能可以点着火把?”
唐元清知道,这个时候,冯苗音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就是一口咬定这场雨只是从刚刚开始下的而已,而另一条就只能说仪式是在神庙内举行的,而这项证据只可能是有人不小心提出来的而已——显然,冯苗音不会选择第二条出路,因为这样的话就是由谎言来解释事实,这比用事实来抨击谎言更危险。冯苗音从一开始就没有打过冒险的牌,这次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说谎——而且,他这副模样就表明,他对自己这种找茬的行为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我说,长官,您不要再装糊涂了。”冯苗音强忍着怒意陪笑,“您应该也是知道的吧?这场雨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您不会真不知道吧?既然这样的话没有必要继续在我身上找问题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你在说谎。”唐元清笑道,“冯先生,您刚才亲口是这么说的,‘按照教会的规定在特定的时间点了火把’,对吧?既然是教会的规定,那么就是不能随便更改的对吧?也就是说,你说你是这里的代理人,那么你理应明确知道在举办仪式的时候,是在室外,而不是在室内,而且是没有下雨的,对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冯苗音愈发疑惑,他的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这就是问题所在。”唐元清说道,“既然仪式是在刚刚结束的,你又知道举办仪式的时候一定不会下雨,那么你现在——为什么会提前撑着一把伞呢?这不就说明你从一开始到现在就知道这段时间一定会下雨,却依旧要在室外做这种神圣的仪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冯苗音脑中有些乱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唐元清是在顺着自己的理论假设,还是依旧按照他唐元清本人的思路在质询。冯苗音很后悔今天没有提前看天气预报,自己现在撑着伞完全是因为一种巧合——更可气的是,自己的确撒谎了——仪式是在室内和室外共同完成的,把鄢一鸣和王虎雄转移到地下也完全是大祭司临时的意思,总共用时不到五分钟而已,自己刚才却一口咬定“仪式是在室外举行”,现在想要改口说“部分内容在室外举行”已经不可能了!要不是刚好有火把的残留落在草地上,自己怎么会这样狼狈!这把伞不过也是放在神庙中备用的,但是这种说辞真的会被采信吗?自己是从神庙反方向过来的,现在说伞是从神庙中拿出来的说服力也太微弱了!
唐元清当然知道冯苗音在纠结什么。他已经看着灯火辉煌的神庙很长时间了,看着火光慢慢转移到室外,再到他自己起疑心,整个过程他都看在眼里。自从冯苗音说到仪式的地点,唐元清就已经知道要如何进攻这个狡猾的男人了。“怎么了,冯先生?”唐元清故意装作自己非常紧迫的样子,看了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请你快一点给我一个真实可信的答复吧,你是神职人员,我不想为难你。”
冯苗音气得牙痒痒,自己明明有百分之九十说得都是正确的,为什么恰恰被完全谎言的诡辩给击败了?“长官,天气预报可能报错了。”冯苗音决定赌一把,“我今天没有看天气预报,所以在安排上可能出了一点偏差,只不过似乎是神明保佑,我们再进行仪式的时候并没有下雨。我带这把伞仅仅是因为神庙中有这样一把备用的而已——哦,我回来的原因是因为作为代理人,我今天在这里值班,刚才只不过是出去散了散步而已······”满意了吧?我这样回答也不算说谎,我直接点破事情的真相,你还能怎么办?
“不对,冯先生。”冯苗音的话简直漏洞百出,就连光沐雨都看不下去了,“您刚才自己都已经说了,‘雨是在刚刚才开始下的’。但是,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您,雨开始下了之后,您又撑着伞回来了,而这把伞‘是神庙中备用的’,您是这么说的吧?那么,您出去散步的时候,也就是我们来到神庙之前,在这个没有下雨的时间里,您为什么会把神庙中的伞带在身上呢?”
冯苗音强行挤出一个笑脸:“哎呀,小姑娘,我是看这云灰蒙蒙的,所以害怕下雨就把伞带出来了······我们这些人还是有点生活经验的。”
“是这样吗,您再看看。”唐元清冷笑道。冯苗音抬起头,从伞檐向上面看去——“这是······”只见深蓝色的天空深邃高远,没有一颗星星,隐隐约约的月光,伴随着清澈下渗的雨水,就像是在浸透的青靛的布帛下一样。
“在这个时间段,可没有那么容易分辨云层啊。”唐元清摇摇头说道,“何况是在青铜镇这个地方,常年积云多雨,像今天下午如此干燥的气候,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会下雨吧?你自己也承认了,今天并没有看天气预报,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看出这天气就要下雨的呢?”
“这是常识!”冯苗音大怒,“不要因为自己没有这样本事就以为所有人都没有!”
“那么,请问,冯先生,”光沐雨笑着说道,“请问这场雨什么时候停,您能看出来吗?”
“啊,这······”冯苗音握紧拳头,看着点点滴滴的雨水还在连珠般地下落,“哼,像这样的雨,还得下一晚上吧!”
“哦,是这样吗?”光沐雨拿着手机,看着已经更新过的天气预报,“冯先生,有件事我们需要提醒您一下——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很发达了,且不说天气误报已经比较少见了,就连误报后的更改也非常及时,而且,只会比原来更加精确——”她把显示屏展示给冯苗音,那玻璃的屏幕上倒映出他那张震惊的脸。“很遗憾呢,冯先生,您猜错了,这场雨,会在十分钟之后结束!”
“怎么可能!”冯苗音大吃一惊,“你们,你们······”
“好了,冯先生,请你再次表明一下你的立场。”唐元清冷笑道,“请问在你说举行仪式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这件事情我们应该到局里谈谈了。”
“哈,那是不可能的,你什么也别想知道!”冯苗音突然把撑开的伞朝唐元清那边抛去,阮成赶紧上前挡开——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众人的视线被伞叶遮住的一瞬间,冯苗音就这样消失在了黑夜的雨幕中。
“这怎么可能?”柴之雅惊道。再看看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却似乎已经习惯了——“阮警长,我们回去。”唐元清说道。
“不查一下吗?”阮成问道。
“不用了。”唐元清说道,“上车,我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