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始建于汉末,虎踞夔门西口,依山傍水,凭高控深。
自十二连环坞盘踞白帝城以来,天策数次围剿均已失败告终,一是白帝城居于江中,而天策将士不擅水战;二是白帝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三是白帝城主宫傲虽身材矮小,面容丑陋,却也是当世难寻的高手。
而在今夜,宫傲受伤,十二连环坞水贼伤亡惨重;此刻,滔天的巨浪正向着白帝城扑来,如同一条恶龙要将猎物压在身下般,压得白帝城中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宫傲此刻心中恨不得将几个小贼生生撕碎开来,却也没奈何,眼见巨浪压下,只得凝聚修为,随着一声低吼,一团团黑气在空中重新凝聚起来,化作一双黑水巨掌,向着巨浪迎去。
远处里,公子屏气凝神,一把将鹿衔抱入怀中,身下一道真气爆起,便带着鹿衔向身后的高崖上飞去。
瞿塘峡高崖百丈,公子方才本就耗费了大量内力,饶是他内力雄浑,此刻怀里抱着鹿衔,也是颇为费力。
“臭道士,还不出手?”公子怒喝一声,他此刻内力即将耗尽,已是强弩之末,不得已才向崖上高呼求救一声。只听崖上传来“嘿嘿”两声,一道白色丝束从崖上飞来,倏的便缠住二人。
鹿衔此刻依偎在公子怀里,突然被那丝束缠的紧,两人更是贴的亲密,脸颊似火烧般红了起来,不觉将脸颊贴在公子的胸前。
公子不似其他武林中人身材健硕,他双腿残疾,身形瘦弱,隔着衣衫也能感到公子此刻的虚弱,听着他那急促却有些勉强的心跳,不觉有些心疼,一念至此,又羞得满脸通红。
丝束缠着二人,兜兜转转上了高崖这才松开,公子没了支撑,顿时倒在了地上,鹿衔惊叫一声,竟也随着公子,正扑在了公子的身上。
“尘缘尽兮仙缘来,清风冷然入我怀。青童仙君事已谐,洞明山上瑞云埋。九月九日黄花开,仙人招我上天阶,凌空双鹤何快。”不远处传来一阵轻歌声来,鹿衔羞得扑腾一下站了起来,想要搀起公子,却发觉轮椅留在了崖下,此刻已被巨浪吞噬。
公子瘫倒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只是望着鹿衔的脸,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鹿衔被公子看的火热,忙扭头望向歌声来的方向,只见一青年人缓缓踱步走来,身着青色道袍,手持拂尘,背着个空剑鞘,望着公子和鹿衔,不禁玩味的嗤笑起来。
鹿衔理了理思绪,将公子从地上扶坐了起来,玉指搭在公子的脉搏上,只觉得公子的脉象颇为奇怪,自己也号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
那道人飘然而至,望着公子笑道:“不愧是公子,这般月黑风高杀人夜,还能如此淡定如常,怀抱佳人。如此艳福,真叫我等艳羡。”
公子没好气的啐了一声,望向鹿衔介绍道:“这臭道士虽然没个正型,不过却是纯阳冲虚门下弟子,修为极高,只是常居纯阳宫中,沾染了牛鼻子那神神叨叨的习性。”
那道人“哼”了一身,也终于正色起来:“我乃冲虚门下弟子风君,他叫公子,你便唤我作君子便好。”
鹿衔“噗嗤”的笑出了声,心里打趣道:这二人一个叫公子,一个叫君子,好不要脸。
公子又对那风君道:“她是万花弟子鹿衔,君清醉知我行动不便,特托她照料我。”
道人望着鹿衔频频点头:“鹿衔,鹿衔草,好名字。‘关外山中多鹿。土人戴鹿首伏草中,卷叶作声,鹿即群至。然牡少而牝多。牡交群牝,千百必遍,既遍遂死。众牝嗅之,知其死,分走谷中,衔异草置吻旁以熏之,顷刻复苏。急鸣金施铳,群鹿惊走。因取其草,可以回生。’以药为名,不愧是万花弟子。”忽然,道士望着鹿衔的脸怔怔出神,片刻转而望向公子,只见公子颔首,心下一沉,眉头微皱,不再言语。
鹿衔心中奇怪,却也不便问询。
公子清咳一声:“鹿衔,可否方便将我换个姿势,我且打坐调养一番。”
鹿衔闻言,忙弯下腰来,伸手将公子双腿盘在一起,却望见公子此时内力散去,无力支撑腰背直起,又去周遭寻些大石来为其倚靠。
望着鹿衔远走,风君这才急切问道:“怎么如此相像?”
公子微微摇头,并不回答,反问道:“幼麟伤势如何?”
风君无奈耸了耸肩:“他低估了宫傲的修为,本就透支了修为,又被自己的刀气震伤,还被那宫傲的黑水侵蚀了伤口。他一回来我便为他服下了上灵草,目前伤势已经止住了,但是还缺一味三角梅。但这三角梅只有苗疆才有,倒是有些麻烦。”
公子点了点头:“我与五毒教圣女焚鹤交好,若是讨要应当不难,只是得往苗疆走一趟,怕是要耽搁些许时日,那黑水又怎般祛除?”
风君微微思量,踌躇再三,终还是叹息道:“这黑水,只有我于睿师叔有法子除去,只是如今于睿师叔正云游去了,怕是不好找。”
公子瘪嘴,知晓风君仍有办法,心底也大概知晓了。
风君见公子不悦,只得嬉笑起来道:“于睿师叔虽然不在,她门下的林临小师妹也应当有法子。只是,我若是开口求她,那岂不是败了我的威风?”
公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修书一封吧,希望林师妹能够看我几分薄面,前来救治幼麟。对了,幼麟此来,珠稚不知吧?”
风君“嘿嘿”笑了两声:“哪能让珠稚知道了,珠稚只知是幼麟到纯阳宫有要事,其余一概不知。”
“如今我等计划出了纰漏,幼麟受了重伤,若是珠稚知道了,我俩怕是难逃一劫。”公子颇为无奈,只得频频摇头,叹息几声。
正说着,鹿衔寻来一截木桩,放在公子身后让他靠着。
公子也不再言语,而是闭上双眼,掌心向上,缓缓吐息调养内力。
鹿衔倚坐在一边,仔细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她在花谷中长大,花谷向来不染红尘厮杀,今夜之事对她冲击颇大,方才只是强压愁绪,此刻望着公子入定,她却再也撑不住了。两行红泪从腮边流下,低声缀泣。
风君见此也颇为苦恼,他自小便与女子相处不来,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鹿衔,只得急的在一遍直抓头。
过了片刻,鹿衔的情绪渐渐平复,望着一边抓耳挠腮的风君,想要喊一声,只是“君子”称呼实在叫不开口,只得改叫:“风君师兄,你能给我讲讲公子的事吗?”
风君见她主动开口,惊讶了片刻,走到她身边,不由得出声惊叹:“像你这般姑娘,真不多见。寻常人见到今晚这番动静,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公子这家伙也真是的。”
鹿衔轻笑:“江湖儿女,哪会那般。”
风君不禁点了点头,坐在一侧:“你想知道公子的哪些事呀?”
鹿衔微微思索:“公子难道就叫公子吗?没有姓名吗?”
风君闻言不由得挠了挠头:“这你可真问到我了,我只知道公子俗名姓顾,真叫什么,怕是没人能说出来。有的人叫他青殊,有的人叫他无歌,还有的人叫他鸣弦。不过我们一般叫他柒玖。”
“柒玖?”鹿衔歪着脑袋,不禁疑惑。
风君吸了一口气,微微笑道:“以后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