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就是有些清冷。傅时欧倒是挺有兴致,拉着双双去看梅花。他很喜欢看梅花,以前就想着带她去看,只是从来没有真正去过。她那个时候总不稀罕的样子,她说要去上野看樱花的……反正都没有去成。
下了车,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两人都哈着白气,出门的时候双双心情还不太好,一看到眼前白花花的梅花,心中豁然开朗。梅花的清香在空气中漂浮着,沁人心脾。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缓缓吸了一口气。
见她突然顿住了脚步,他连忙问:“怎么了?”
她笑着转过脸看他,“好香。”她笑的时候,眉毛总是会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眉飞色舞吧。他看得都有些痴了,整颗心都被她的一颦一笑填的满满的。他尤其喜欢她笑的样子,印象之中,她是很喜欢笑的,可是,那个时候,一看到她对别的男生笑,他心里就堵得慌,刚开始,他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情绪,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很强的占有欲。
“看着我做什么?”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她有些不适应,横了他一眼,将他拖着往前面,“走了。等会儿,天都要黑了。”他们出来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很晚了。他由着她拉着,自觉惬意得很。
越是靠近,香气越是明显,细细密密的,似乎而已看得见一般,扑面而来的似乎就是这种清香。进来了,双双才发现除了白色,还有红色的梅,不过是在梅林的深处了,怪不得刚刚自己没有一眼发现。这些梅,白的白似瑞雪,红的艳如朝霞。在同一棵梅树上,因为开得早晚不同,还可以看到花开的各种形态。含羞待放的,粉红的花苞鲜嫩可爱;刚刚绽放的,似乎还有几只小蜜蜂钻了进去,贪婪的允吸着花粉,而那些盛开许久,花瓣照样惹人喜爱,不过也有花瓣已经凋谢的,风吹花落,似乎就这么一下子,就下起了梅花雨。
双双静静地看着被风吹得起起伏伏的花瓣,眼光异常明亮。傅时欧知道她是喜欢的,他也喜欢,尤其喜欢和她一起来。
他们找了一个空地坐下来,很多的游人来了又去了,他们也不说什么话,隔了许久,他才说,“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梅吗?”
她看他许久,而后,又只是摇摇头,等着他说下去。
“我从未跟你说过我的家里人,尤其是我的母亲,你心里一定很介意吧?”他将她拉近了,轻轻揽着她,“其实,我所谓的母亲,不是我的生母,是我的小姨。”他看着前面,语气平平淡淡的,似乎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可是,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他手上的青筋都已经出来了。
他的家庭实在是复杂,怪不得他从未说起过。
“她不仅是我的小姨,她还有一个儿子,叫傅时政……你说,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庭?”他突然冷冷笑了一声。双双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突然一冷,她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可是,又不想打断他。
她等着他说下去,可是他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样,突然不说了。她抬起头来,挤出来一个笑:“怎么不说了?我等着呢。”
“我刚刚说错话,让你不开心了。”
“你都说到这里了,现在不说,我更不高兴,就知道吊人胃口。”她扮了一个鬼脸,把头歪到一边了,她当真许久不说话,他于是叫了她好几声。
“我等着你说你小姨呢。”双双听他叫了好几声了,总算应了他一声。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可是突然听到她这样说,他的心里还是一阵喜悦。禁不住又抓紧了她的手往下面说:“小姨姓云,歌儿喜欢叫她云姨。自小我的身边就只有云姨照顾着,作为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她一件也不少,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后来却被告知不是。而,我的母亲,我快十岁了才真正见到她的影子。父亲对云姨和我都不好,动不动就是骂,不让我们住在傅家的主宅,云姨只好带着我住在外面的茅房子里,可是,我们出去外面住了,他也不痛快,总是派人盯着。一次,他们大吵了一架,他把桌上,屋里该摔的东西全都摔了,门板都差点被他踢烂。他走了,一年都没有再来看我们。云姨每天以泪洗面。后来,他来了,却叫人将我丢上了车子,带回了傅家,我在傅家大吵大闹,吵着要见云姨,他一急总是用鞭子打我,我的衣服一般都只有不到三天的寿命,旧伤还没有好,新伤又来了……”那些事情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可是,有的时候闭着眼睛就会想起来,又怎么会忘记?那个时候,他都不敢想自己是不是能够正常地长大成人。上学了,他是学校里面的霸王,很多人不服他,可是,他们都不敢开口,一是知道他家的财气,二是知道他的脾气。
“在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回来了。听说她出国了一段时间。我第一次见她时,感觉她高高在上,高傲得像天上的公主,我不叫她,她似乎也不需要我叫。她对我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家里三个小孩,我在她的眼里最不值钱。父亲好几次跟我说,她是我的生母,要我对她态度好一些,我从来都当做没有听见。有的时候,我偷偷地跑出去见云姨,经常晚上也不回去。父亲就派人出来找……”
双双一字一句地听着,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当时的那种心情,愤慨,激动。“你父亲若是发现你在云姨那里,肯定会生你云姨的气。牵连云姨,你一定很自责。”
“是啊,”他苦笑一声,“为了防止我总是往外面跑,他干脆把云姨请到了家里……”
双双的心里突然涌上来一阵悲痛。似乎他根本不用往下面说,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抱紧了他的手臂,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他的语气那样压抑,听着就心疼。
“云姨死的那一刻,都还没有脱离傅家。若不是因为我,她怎么会住进傅家?她的一生都断送在傅家了,都断送在我的身上!”他的手筋抽动着,面上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苦痛。她感到他的手不仅抖,还那样冷,冷到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