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那些私信和回复都存在着许多的污言秽语，我和余涟没有再看下去。余涟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我起身出去，但我心里有了些猜测——“脑洞”之所以叫“脑洞”，是因为他的杀人手法是在大脑顶部开个洞把脑髓全部吸出去，那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就是针对像郑晨宇这样的“键盘侠”，把他们这类人群当作了目标？
我和余涟走出郑晨宇的房间，看到那位脸色苍白的姑娘正在跟郑母和郑父说着告别的话，郑母还在挽留姑娘吃个饭再走，但姑娘却婉拒。看到我和余涟走出，郑父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我们，眼里似乎充斥着许多期待。“有些发现，下午会有人来取郑晨宇的电脑，是我们警方的人，他的电脑需要带回去再看看，希望你们能配合。”余涟向郑父郑重其事地说道。“能帮到警方查案就好。”郑父应该是一个很典型的严父，从我们进来开始一直都把背挺得笔直。在听到余涟的话时，虽然明显放下了些心，但还是绷着说道。
余涟点了点头，直接向门口走去。我知道余涟的意思，连忙向郑父郑母说了句：“我们要了解的就这些了，如果案子有进展的话会通知你们的，现在我们就先告辞了。”郑母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被郑父一个眼神扫过，她赶紧转变话语：“那……余警官你们慢走啊，有什么进展一定记得通知我们，我们也会尽量配合查案的。”
余涟并不打算理会他们，此时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我转头向郑母笑着点点头，也追了出去。由于是老式居民小区，楼层不高也并没有电梯，我追着余涟的脚步下楼梯，等下到一楼，余涟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还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干什么？”我心里还在纠结余涟为什么不向郑晨宇的女朋友问几句，见他突然停下，便向他问道。
“两个老的不会知道太多的，要问还得问年轻的。”余涟冲我笑了一声，很快，郑晨宇的女朋友就走了下来，见到在一楼等待的我们，显然有些错愕。但很快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有些话在郑晨宇的父母面前是不太好说的，余涟也是看到她要离开才选择先一步下楼等着她，就是为了避开郑家父母二人。
“你都知道些什么？跟我们说说吧。”余涟抖了抖烟灰，又打量了一番郑晨宇的这位女朋友，问道：“长期吃避孕药？”郑晨宇的女朋友看向余涟，眼里分明带着奇怪的光。我知道，余涟猜对了，她似乎想问余涟是怎么知道的，但我赶紧制止了她——因为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余涟那副臭屁的表情了，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余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比起要看他那副臭屁的表情，我选择不用知道。
郑晨宇的女朋友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她叫秦芃，从初中开始和郑晨宇在一起，到现在为止已经快十年了。快十年的爱情长跑，她是一点点看着郑晨宇长大又变得堕落的。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她是在笑什么——或许是在笑她自己傻吧。
“其实……那个人渣死了或许还好一些吧，只是他父母对我不错，我才来看看他们的。”秦芃擦了擦眼眶，说道：“为了他，我每年要吃十几次紧急避孕药，从高中开始……我真的厌倦了，本以为读完大学他会好一点，没想到就直接赖在家里啃老，还时不时问我要钱，一天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玩游戏和在网上骂人，你说这种人有什么活着的必要？我可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他吧。”
秦芃说着，并没有哭，甚至连哽咽都没有，她只是在静静地说着过往而已，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过往，与她毫不相干。时常有人讲：哀莫大于心死，郑晨宇的所作所为或许的确让秦芃心死了吧？我想道。
“虽然他死得活该，但余警官，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们。”秦芃似乎收拾好了心情，转头看向余涟，缓缓说道：“郑晨宇确切的失踪日期是八天前，直到他的死讯传来，一共失踪了七天，在他失踪之前跟我说过一件事，他在网上骂了人，原本跟他对骂的那个人好像是被他骂得真生气了——当时他还在跟我炫耀他骂人有多厉害，但没过多久他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那个他骂的人把他的所有个人信息包括住址都发给了他，问我要了几百块钱说要去酒店住两天。”
“什么？”我不由得瞪大了眼，这种事是真的能做到的？！秦芃并没有因为我的惊讶而停下话语，还在继续说道：“当天晚上他就没跟我说话了，其实这些年来我也习惯了，他除非是想跟我上床或者想要我的钱，否则是不会主动找我的，就算我主动找他，他回不回我消息也得看他心情，所以我就没往心里去。”
“但是第二天晚上他妈妈就打电话问我了——因为他虽然偶尔会到我住的地方过夜，但第二天一定会回家去的，当她妈妈跟我说打不通他的电话，他也没有回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就带他妈妈去报了警，没想到失踪正好一周他就死了。”秦芃说着，笑了一声：“其实他死了我反而觉得是个解脱，我终于可以体面的活着，不用再考虑他，自由自在的活着了。如果最终抓到了凶手，能让我去谢谢他么？”
余涟和我都没有答话，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个老式小区的门口，余涟提出要送秦芃回去，但秦芃拒绝了。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还冲我们挥了挥手，直到出租车远去，我和余涟才坐上车。通过秦芃的话基本可以确定几件事：第一，秦芃认为郑晨宇是个人渣，死了倒也正好。第二，无疑秦芃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嫌疑人，她对郑晨宇的恨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第三，通过她的话和郑晨宇的表现来看，郑晨宇是那个网络上的人所杀也有一定可能性，但她的这个话只能信一半，在拿到充足的证据之前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在回警局之前，余涟给黄警官打了个电话，让他好好查查秦芃。到现在位置，秦芃无疑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但当我们回到局里，看到黄警官手里拿着的那一部最新款的水果手机时，我知道调查的难度正在直线下降。
“哦，这手机是在公园里发现的，经过指纹对比确认了这就是郑晨宇的手机，法医用胶带复制了一个郑晨宇的指纹，能打开。”黄警官把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交给余涟，一边说道：“经过调查，这个郑晨宇在五月二十六日，也就是他失踪的那天收到过一条恐吓短信，上面是他的住址……”“什么短信？”余涟看着黄警官。“你看吧。”黄警官把证物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手机的home键上贴着一张透明胶布，一按就解锁了。
然后黄警官娴熟地打开了手机的短信界面，稍微翻找一下就找到了那条恐吓短信，上面的内容是：还记得我么？郑晨宇，身份证号：501241199708066547，住址：C市东城区xx小区x单元x楼x号。后面还有他的电话号码、父母名字、电话、身份证号，甚至还有秦芃的名字和电话。
这条短信是五月二十六日下午发到郑晨宇手机上的，和秦芃说的时间点基本吻合，余涟看了一眼黄警官，黄警官也立马明白了余涟的意思，摇摇头说道：“这个号是虚拟号，网上的那种，找不到号主的。”
“对了，我根据这条消息翻了翻他手机上的各个应用软件，发现他是在微博上跟人吵了一架，还说了一句‘有种你来我家把我杀了啊’，然后那个人回复了一句‘马上就发短信给你’，然后就没了下文了，看这条短信的时间，应该就是那个人发的，我已经向微博方求证了，但查出来那个微博账号的号主是个两年前就已经出车祸死亡的人，ip地址也是境外的，根本无从查起。”黄警官又说道。
“啧。”我不由得啧了一声。说起来这郑晨宇也是够倒霉的，当了这么久的“键盘侠”，或许也是万万没想到隔着手机屏幕都能给人家逮出来把他杀了——这或许就叫做提到了铁板吧？
虽然我心里觉得一阵痛快，但我知道这种情绪不该表露——杀人终归是杀人，还是如此残忍的杀害，可比在网上当“键盘侠”要恶劣无数倍。看这个情况，“脑洞”既然杀了第一个人，一定会像之前的三个一样继续作案的，为了保证不引起太大的恐慌和讨论，这件案子的细节还是得暂时压一压，不对外公布才行。
“对了，你们今天去郑晨宇家有没有什么收获？”黄警官似突然想到了我们今天刚去过郑晨宇家里，又向我们问道。见余涟没有回答的意思，我便开口大致讲了一下在郑晨宇家的发现以及秦芃跟我们说的话，听完我说的，就连当了这么多年刑警的黄警官也都忍不住说了一句“那他死了确实有点活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