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小姨好像陪了我很久才走,他们总是在流泪,陆文方跟爸爸保证会照顾好我,一定让我好起来……记忆都是零零碎碎的片段。
模糊的记忆里,郑子豪和闫学松经常来看我,他们好像偶尔会吵架。郑子豪会把闫学松揍一顿,还会抱着我道歉,说不应该刺激我。
唯一完整的记忆就是每天下午,夕阳穿过有花格子的毛玻璃,从窗户射进来的时候,陆文方都会来,他会像教授一样一本正经的给我讲课,会给我看他的笔记本,还会带来不同的自动半自动枪械反复拆装,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给我演示。我听不懂,他不急也不恼,耐心的重复,但凡我做出哪怕一点点回应,他就会竖起大拇指夸张的夸赞我。
医院后面的小山上有一片美丽的花海,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带我去,然后拉着我的手,在花海里奔跑,会大声的喊,“我是陆文方,你是徐清清,你会好起来的”……
后来,慢慢能看懂陆文方带来的书籍,能听懂他说的话,他会偷偷在我耳边说,“你没病,你会好的,要靠自己,不要靠药物,你那么聪明,那些药会毁了你的脑子”。
我听他的话,偷偷把药藏起来。好像不吃药就真的不会那么嗜睡,我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弥补落下的课程。混乱的思维让一切变得很难,烦躁的时候我会把书撕成满地的碎片。好在陆文方每天都来,像照顾婴儿一样的耐心和宽容。
那天很闷热,黑黑的云彩把天空压的低低的,陆文方给我讲完课,就拿了把扇子,轻轻的给我扇,看我看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酒窝深深地凹陷成两个小小的陷阱。“陆老师,谢谢您”,我话音未落,就被陆文方兴奋的拥抱,他笑着,跳着跑出病房,“医生,快来看看,徐清清说话了,她说话了,她好了……”
又做了很多检查,出院的时候,期末考试早就结束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郑子豪要留下来陪我,我摇头拒绝了。
陆文方仍旧每天给我补课,带我去他的宿舍烧饭给我吃,我跟他说我不想留级,我想通过开学之后的补考,他会信心十足的跟我说,“你一定可以的,我帮你”。
每天我都会写尽量详尽的备忘录,按时间段标注好每天的计划,用来缕清没有逻辑的思维,我想好起来,我也必须好起来,为了我的理想,也为了一直照顾我的陆文方。
爸爸和小姨来看过我几次,看到我的变化都非常高兴,拉着陆文方的手不住地说着谢谢。
八月开始,每天陆文方只出一套试卷给我,第二天再把错题讲给我听,拿出更多的时间来跟我聊天,不断地诱导我多说话,不断地转换话题,让我的思维可以跟上变化的节奏,我能看出他的苦心,很努力的配合。
在一个普通的午后,走在树荫下,陆文方转过身面对我倒着走,“徐清清,晚饭你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我对着他笑,“遵命,陆老师”。
“你的备忘录没写洗袜子,今天跑步这么久,晚上你会被你自己的袜子熏晕的”。
“不会,我会记得的”。
陆文方突然停住脚步,眼神停在我的脸上,“徐清清你信命吗?”
我摇头,他突然的认真让我紧张。
陆文方看在眼里,立马露出一个微笑,“信吧,你命好,有我这个贵人,会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是呀,我应该信命,是多好的命才让我能成功渡劫。我该怎么感激我生命里的这个贵人,他对我的恩情不亚于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陆文方把我留在了原市,让我可以有机会继续完成学业,也是他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帮我继续我的梦想。
“陆老师,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您知道我是怎么病的,我放不下,也不会再喜欢别的人了”,我尽量说的直白,我怕他会对我什么期许,我怕我伤了他。
陆文方愣了一下,转过头走到我的前面,背影挡住了斑斑驳驳的阳光,“徐清清同学的思想不纯洁,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长辈,你这样自作多情,我可是会笑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