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付尔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开始说道:“你们都知道青萍那个书呆子今天请假对吧,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3人纷纷摇头,万无相还摊了摊手。
翠付尔继续说道:“其实我爸是公安那边的人,虽然具体是哪个部门他没跟我说,但他今天早上这么跟我说:‘付尔,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一个叫做青萍的人?’我说是啊怎么了,然后你猜他怎么说?”
万无相嚷嚷着:“卖什么关子,快说。”另外两人聚精会神的听着。
“那个学生在回家的路上被结伙抢劫的混混殴打了一顿,意识昏迷。”翠付尔惴惴不安道,“这是我爸的原话,最近的治安似乎有点差,你们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家长不来接的话最好一起走。”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事啊。”万无相因瞪大眼睛抬起的眉毛随着松弛下来的皮肤下落一截,“这种事随处可见好吧,只是青萍那家伙有放学往无人处瞎转的臭屁习性,估计是瞎转到地下划分的什么区域里了吧。”
“你懂得倒是好多啊,我都不懂这些。”汪卫浩歪了歪脑袋夸赞着,听到这句话的万无相身形却是一滞,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一天很快又过去,放学时分,万无相整理好书包,其他人已经离开。他四下看看,确定无人之后,切了一声,将前座随意传在青萍桌上的作业塞了进去,随即低着头慢慢离开。
李筠殇背靠前门躲着,看着万无相的背影,心乱如麻。她刚刚忘了东西要来教室里拿,结果看到万无相傲娇的给青萍整理的场景,他从后门走出来,低着头,完全没有平日表现出来的开朗,就那么看着他自己的脚下,慢慢地走着、走着,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就站在对方前方的自己。
不敢直面对方的窘迫,对他傲娇而温柔的惊讶,对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感到的疑惑与关切……种种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想了解一个人。
她把自己桌上的东西装起,正要转身离开,看见青萍空白的课桌,听说青萍与万无相曾经是死党,她决定去找对方了解一下…万无相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行走在破破烂烂的路面上,万无相再次感到了孤独。他也不知道这孤独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早已习惯了这孤独。
为什么习惯?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会在这孤独的时刻不停地思考,思考那些很多人早已习惯,而他却不明白的事情。从他自己,到其他人,到社会,又或者是其他各种事情,甚至是整个世界,想到哪里,他就思考到哪里。
在他4岁时,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去上学,明明大家的梦想都不是成为学者,明明学校里学到的东西都用不到,大人们却要掐灭孩子们的梦想,让他们花费全部的青春与想象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
后来他开始不理解为什么人要分层,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那些身上装饰着各种莫名其妙东西的人却总是享受着其他人躲闪的目光;他不理解为什么每当他提出质疑时,其他人都会用那种眼睛一上一下的,令他内心感到反感的目光看着他,用宫廷剧里太监一样的语气说:“难道你比得上人家,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错?”对错难道需要资格吗?
……
随着他逐渐长大,他理解了的事越来越多。到了7岁,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人类构成的社会中,“利益”就是最基本的构成,许多许多以前无法理解的事情,用利益都可以解释清楚。
简单来说就是什么什么人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设定了什么什么的规则,另一部分人就因为这规则去做一些什么什么无法理解的不合理的事。很多以前无法理解的事用利益这把万? 能钥匙都能解释,解开了许多的疑惑,万无相开心了起来,然而他内心也开始不安起来。
在之后的思考中,万无相的心一截截冷了下来。社会就像楼层,每层的东西都一样。一楼所有人都能进,先上楼的就能堵住后上楼的。想上来的人太多怎么办?让下面的人杀戮,活下来的放上来和他们一起堵楼梯。
杀死他人就能夺走对方身上的东西,他人死绝就能上楼。在这样的条件下,楼下的人不想一起闯楼,“闯楼又不一定能成功…在楼梯上被上面的人砸死怎么办…反正杀掉同楼的人能拿他的东西…”
只要上面的人不贪得无厌,让下面的人看到上来的希望,就永远不会有人反抗,下面的人明明可以安静生活,却因为受不了上面的人投下来的目光而杀戮,上面的人被更上面的人俯视,在杀戮之余还要向下层加以俯视……
万无相在那时第一次感觉到社会是如此的陌生,年仅7岁的他不再单纯,他感觉自己与这残酷的世界格格不入,他不在乎衣物多么华丽,也不在乎房子大不大,他只想每天陪那些比自己幼稚的孩子们玩耍,只想和外婆一起看电视,只想在孤单时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世界,只想有她……
等等,她是谁,我怎么没有印象?忘记了…吗?
回忆被已残缺的记忆打断,万无相看向旁边的楼道口,上面写着四单元。“走过头了。”万无相嘀咕了一句,向身后的楼道走去。然而,作为一名不记地名的路痴,他并不知道,这附近的楼房都只有三个单元……
青萍从床上下来,拉开落地窗,走进了自己的小阳台,看向了远处的天边。他青萍,注定不凡!
正当他内心激昂,立下雄心壮志之时,青叶白走进了他的房间。看到青萍毫无反应,青叶白走进了小阳台,拍了拍青萍的肩膀,缓慢的说着:“没好全呢,别凉着。”
青萍看向他的父亲,点了点头,同青叶白一起走入卧室,两人坐在床头,又是久久无言。
青叶白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确定要去闯荡吗?”青萍看向他,没有说话。青叶白咳嗽了两声,略为苍白的嘴唇继续开合:“后天下午6点,你去城南南明街道,那里有一处施工区,我有一个在特殊部门的老朋友会在那里等你。”
青萍站起身,说了一句保重身体就要出门。青叶白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去哪里?”青萍没有回头,只是简短回了一句“南明街道”便走出门去。
青叶白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你的种啊,青叶白。”然后又捂着嘴咳嗽了起来,抬起手掌看到了点点嫣红,他回忆起了一双血红色的双眸,那双明明恐怖而透露着憎恨的眼睛,却仿佛有无尽的哀伤充斥在那里。
“归…”青叶白呢喃着,然后倒在青萍的床上,陷入了梦乡。在梦中,他又可以见到那道早已离开了5年的倩影。
青叶白,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