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英手捧着丹亭序,心不在焉的翻着书页。书中的笔迹遒劲有力,磅礴大气,大有力吞山河之势。一点笔墨晕染开来,泼洒毫墨。
提笔千万言,唯恐报国迟。
何君英提起手边的毛笔在宣纸上提笔写了一个“何”字,倒是与苏翁的笔迹有六七成相似。
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她娘苏晴儿去得早,何君英的启蒙都是苏翁做的。
苏翁是三朝老臣,向来以耿直闻名。甭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首府大臣,都得敬他几分。
可惜,魏重阳掌权之后就直接动用权力,让苏翁直接告老还乡了。
苏翁每天赋闲在家,抑郁不得志,忧心君主,忧心朝堂,忧心天下,才有了这本丹亭序。
何君英猜想那张絮定是与外祖父交情匪浅,才能从外祖手里得到这本丹亭序。
一夜无话,第二天黎明破晓,何君英就准备好快马,带了几个护家侍卫,从何府赶到了苏府。
苏府内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花花绿绿,什么花草树木应有尽有,不时飘来一阵花香,沁人心脾。
一片菊花来得正是烂漫,一片金光甚是晃眼,何君英叹了口气,她外祖父可不是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啊!
何君英牵着马,将缰绳交给了苏府额下人。
随即,她踏着青石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大厅里去。
苏翁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撸着白胡子,一手耷拉在椅子上。苏翁已经六十岁高龄,虽说为人刚正严厉,但面孔甚是慈祥,像是那种会笑呵呵带孩子的邻家老爷爷。
何君英嘴角上扬,扯了扯衣摆,然后快跑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苏翁。“阿翁!”
苏翁安然的笑了笑,心里的不快一下子被驱散,一只无处安放的手抚住了何君英的头,“小英啊,你怎么来了?”
何君英调皮的眨了眨眼,双手放开了苏翁,又顺手拉过苏翁的双手。苏翁的双手瘦骨嶙峋,手肚子上的老茧硬的很,手骨变形的似乎平白短了一截,好像是一双经常干农活的年迈农夫的手,摸起来有种沙疼的感觉。
何君英心疼的低了下眼眉,“阿翁,我……来看看你。”
苏翁“哈哈”一笑,又道:“你这丫头,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阿翁,您最近有本作品名为丹亭序,怎的还没让我拜读一下您的大作,就随手给了别人了。”
苏翁一愣,随即“奥”了一声,“你说丹亭序啊,有个后生与我脾气相投,我喜欢的很,他说要看,我便随手给他了。”
何君英踟蹰了一会儿,才有些磨蹭的来了句“是张絮吗?”
“小英也认识啊?”何君英不自然的笑笑,“啊,昨天有幸见了一面。”
苏翁活了一大把年纪,一眼就看出了何君英的女儿心思,加上他也的确为外孙女的婚事发愁。
当下就调侃了一句:“小英这是春心萌动了?是不是对那个张絮有好感啊!”
何君英下意识的摇头,眼神不断闪躲,“没有,我才没有。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的如意郎君,须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苏翁眯起眼睛,知道外孙女的性格,便顺着她说:“对,小英说的对,能配得上我们小英的必须是人中龙凤才行。”心里却想着“张絮那孩子也不错,和小英在一起也挺般配的。”
何君英是不知道老爷子的“双标”想法的,就岔开话题,又和老爷子下了一下午的棋。
到最后一局满盘皆输的时候,何君英说什么也不下了。
她也清楚,要不是苏翁故意让着她,她根本就一局都赢不了。
何君英与苏翁告别离开的时候正是落日黄昏时分,街市早已经关门,街道上没什么人,她乘着骏马奔驰,清风吹过,吹起了她数缕青丝。
正巧在她飞驰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有人正徒步行走,那人一抬起头,瞬间与她来了个对视。
何君英立马拼命用力拉住缰绳,马的两只前蹄顿时向上扑去,仿佛倒立起来。
何君英一个不慎,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
张絮一脸慌张,快步跑到何君英面前。“丘岭,你没事吧?怎的这般不小心?”
何君英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右手手臂好像磕破了一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感觉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嘴上却说着“没事!”
张絮双手半揽着她的腰,而后一把抱起她。何君英双腿胡乱踢着,“你干什么?我都说了没事了,你快放我下来。”
张絮双手用力摁住她,只轻声道了句:“别闹!”
何君英气的干脆把眼闭上,心想“你这个杀千刀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出门,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至于受这罪吗?”
可转念一想,横街纵马的人好像是她,顿时又有点委屈不起来。
张絮本来想带何君英去附近的药店里看看,可是这个时间,药店都已经关门了,再加上他们两个所在位置又是比较偏僻的街道,张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府就在附近,张府里有常驻的大夫,张絮想到这里,也就不再犹豫,加紧了脚下的步伐,快步朝着张府走去。
张府的管家一打开门,那张原本笑咪咪的标准化面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少爷,您这是……”
“管家别问了,先让我进去,顺便再请周大夫到我房间里来一趟。”
管家好歹是见过世面的,立刻把门打开,又叫了旁边的下人去寻周大夫。
何君英感觉头沉沉的,说真的,她真的感觉张絮有些紧张过度了,她不过才摔了一下。顶多冲撞力大了些,摔得狠了些。可是那么多年,她因为习武也受过不少伤。
“多少有些矫情了”她心里想到,还有些别扭,倒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紧张的护着。
倒不是何大将军不宝贝她,可是何大将军一年到头征战沙场,最多在家里待不了多久就又戍守边关。
这些年何君英又拼命习武,这些疼痛也早就不放在心上。但这种被人时刻紧张着的滋味,似乎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