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纵倒伏在地上,茅十八想走过去,又犹豫了一下,心念一动,一只绿毛厉鬼走了过去,伸出利爪,抓向夏天纵后背。
绿毛鬼刚一弯腰,夏天纵一声长笑,翻身而起,天残剑带着火焰,喀嚓将绿毛鬼的脑袋切了下来。
这一下太过突然,连茅十八也吓了一跳,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树干,凝神戒备。那绿毛鬼没了脑袋,如没头的苍蝇一般,还在团团乱转。
“多疑有时也有好处,比如这一次,就救了你的命。”夏天纵倒提天残剑,拍了拍手,揶揄笑道。
茅十八闭口不语。幽冥鬼爪的厉害自不用说,茅十八自己,那是清楚得很。可夏天纵受了幽冥鬼爪之毒,跟没事人似的,还使诈斩了自己一只厉鬼,他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夏天纵见茅十八疑惑,哈哈一笑,转身就走,一边笑道:“我是真中了毒,你有把握就再追来。”
夏天纵走得不快不慢,但也就十几步,绕到大树后面不见了。茅十八苍白的脸色带着铁青,缓缓坐倒在地,抖出卷轴把剩下的两只厉鬼收了。
夏天纵走出五十丈,巫卿卿从树后转了出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夏天纵见到巫卿卿,身子突然一晃,接着软了下去,巫卿卿一把扶起,夏天纵急急说道:“我中毒了,快跑!”说完脑袋一歪,真的晕过去了。
大周皇朝不是修真世界,再厉害的人也只是练的一口气三分意念,这毒素入体,直走血脉,谁也抗不住。可哪知道夏天纵与四小姐在苍龙脊下,服了六幻灵芝的精华,不但可御百毒,还将血脉之力也激活了大半。也正是因为体内有了六幻灵芝精华,夏天纵才在虞关,无意间收了半枚银魔虎王内丹,四小姐才在凤丘凤巢内,被彻底激活了火凤血脉。这一点,就是夏天纵与四小姐两人,也不太明白其中的关联。
不过说回来,六幻灵芝可御百毒,也只是一个说法而已。天下只有一物降一物,没有一物解百毒的道理。所以夏天纵虽然没被立即毒毙,撑到现在,也是昏死过去。
巫卿卿眉头大皱,想也没想,抱起夏天纵,向东北方奔去。
跑得一阵,夏天纵的身子越来越凉,脸上黑气一条一条如蚯蚓般凸起,显是毒性开始发作。
巫卿卿一边跑一边留心地面,突然面色一喜,折了两根树枝,从枯叶上夹起一只赤红的甲壳虫来。
这虫子只有小指甲般大,但爬过之处,就是一条焦痕,正是南巫大大有名的赤蝎,又叫红娘子。红娘子赤红如火,背甲上分布着十来点黑点,性烈,人畜沾之,当即会烧起一个燎泡。南巫族人捉到红娘子,用瓦片焙干磨粉,只需吹撒一点点在人的衣物上,保证让这个人将衣服脱得干干净净。
巫卿卿夹起红娘子,却是整只放到夏天纵的颈动脉上,哧地烙出一个大泡。大泡啵地破裂,发出淡淡的黑气,红娘子被黑气一薰,腿脚蹬了几下,一命呜呼。
好厉害的毒!秦卿停下脚步,感到踌躇。
“不要停,不要管我,只管跑。”夏天纵突然说话。只是语音模模糊糊,似乎还没清醒。
唳!天空中一声苍鹰长鸣。巫卿卿抬头看了一眼高空中盘旋的那只鹰,一咬牙,双眼突然一闭,然后霍然张开,看了那只鹰一眼。
苍鹰如中重创,身子一摇,从空中坠下二三十丈,才又飞稳。
巫卿卿脑袋如被针扎,但仍强撑着,又开始向前跑。
在两人身后百丈远处,两名黑苗战士抬着茅十八。茅十八腹部已经包扎好,只是脸色仍然苍白。苍鹰开始下坠的时候,茅十八将头抬了起来。这只苍鹰,是茅十八豢养用作高空侦察的,自然与他有意念的联系。但巫卿卿看了苍鹰一眼,就将那种联系切断了。
天空上,苍鹰仍然向东北方向飞去。茅十八双目微闭,想了一想,道:“传令下去,让小三小四他们,多带人手,向东南方向追。让你们黑苗寨的人,向东北方向追,告诉八叔度,夏天纵已伤在我手中,不足为惧。”
黑苗战士人领命而去。茅十八看着天上的苍鹰,尤在思考。按道理,能切断苍鹰与自己的联系,也就能控制苍鹰,让它向哪个方向都可以。那末,夏天纵是故意让苍鹰向东北飞自己折向了东南呢?还是故意引自己向那个方向想?
但不管茅十八怎么想,都再也没有找到夏天纵的踪影。最后只得无奈折回南巫。新任大长老卫道传话,让茅十八解释截杀夏天纵的原因,茅十八仍旧用玩得死就不是应命之人,是应命之人就玩不死的说辞应对。南巫族对茅十八一家都有愧疚,最后卫道不再责问此事,只是令他不得为难南巫圣女巫卿卿。
午后有雨,雨打芭蕉。
在靠近三峡的地方,一家农舍内,巫卿卿布衣筒裙,轻束了长发,正给夏天纵喂草药。巫卿卿当日,既没有走东南,也没有走东北方向,而是一直向东,以最快速度出了南巫领地,来到了巴鄂相交的地方。
两人在这农舍,已住了一月有余。借住的理由,当然还是私奔。不同的是,上次是由夏天纵讲的,这次是巫卿卿讲出。
农人纯朴,加上巫卿卿衣不解带的伺候,比起夫妻还要夫妻,这一家人从来没有怀疑过两人的身份,在心里反而多一份同情。
“有点苦。”夏天纵皱起鼻子。
“喝完!”
“只剩渣了。”
“渣也喝掉。”
呃,好吧。夏天纵无奈,只得连渣带水全喝了。卿卿拿了药碗,在阶下去洗。夏天纵门里看出去,只看得到卿卿半个后背。看得到后背,当然看得到浑圆的娇臀。
夏天纵看着轻微动着的臀,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异样,赶紧打住,暗笑道:“这妞,洗碗也不蹲下,只是半弯着腰,真是懒啊。”
巫卿卿当然不是懒,她穿着筒裙,要蹲下去,真的困难。
卿卿脸色微红,心里开始嘣嘣直跳。自得到魔神冠以后,自己的念力突飞猛涨,那家伙的眼光停留在自己的、自己的那个地方,真以为自己不知么?色鬼!
卿卿轻轻咬着唇,洗碗的动作有点僵。但若有若无,卿卿又有些享受这个过程,每当夏天纵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玉颈、她的胸、她的长腿的时候,卿卿有些恼,也有些甜蜜。
但娇臀被看,还是第一次。卿卿大为羞恼,提起湿漉漉的手,屈指一弹,两滴水珠嗖地射向夏天纵双眼。
夏天纵正在偷笑,水珠已到了眼前,急向后仰时,脑袋磕在了床架之上,哎哟一声叫出声来。
活该!卿卿咯地笑出声来。
好看!夏天纵看着卿卿娇笑的样子,又有些发呆。这巫卿卿,以前冷冰冰的,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虽然长得好看,但真的不吸引人。自从祭祀仪式失败后,估计是放下了心结,这一天比一天要活泼,笑容也多了起来。长得好看又时时浅笑轻颦,就让夏天纵有些失神了。
“哟,小两口又在调情啦?”房东大娘远远地逗了句,卿卿赶紧回了句,过去帮着择菜煮饭。
嗒嗒,雨珠打在芭蕉上,发出让人宁静的声音。夏天纵看着滴落的雨珠,听着自然的声音,耳边还回响着卿卿微带调皮的笑声,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真的让人陶醉。只是自己,还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宁静。
夏天纵眼前闪过父母的影子、秃尾巴狗的影子、书院沈烈等人的影子,然后褒家四小姐的影子,最后在四小姐的影子前停了下来。
卿卿一边帮着房东大娘做家务,一边留意着夏天纵这边。她见夏天纵叹了一口气,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从床上慢慢地下来,手脚僵直地蹭到门口站着,看天下雨。
饶是夏天纵有六幻灵芝在体内,幽冥鬼爪的毒,还是让他的手脚僵直到现在。
天色渐暗,与往常一样,夏天纵与房东一家,吃了一顿热热乎乎的饭。
夏天纵呼呼地吹凉了一碗汤,然后一口喝光,笑道:“人生所求,无非一碗热汤。大娘,多谢你收留我俩住了这么久,明天我们就要走啦。”
大娘有些意外,看了巫卿卿一眼,道:“你们还到哪里去?我看就在旁边搭一间木屋,跟我们做个邻居,相互也好有个照顾。”
夏天纵心里很温暖,明白大娘的意思,是怕卿卿万一有个身孕,一个笨手笨脚的小伙,能顶什么用?
卿卿埋头吃饭,不敢哼一声。
夏天纵笑道:“多谢大娘美意,只是趁着年青,我们想到外面去看看。”
大娘知道留不住,吃完饭,用芭蕉叶裹了腊肉米饭地薯等干粮,又用大竹筒装了两大筒水。
第二日两人告辞大娘,直达三峡,寻到一条运大木的船,沿江而下。
这一日到了夷陵渡口,大船靠泊补给食水,巫卿卿陪着一只腿还有点跛的夏天纵,坐地船头看风景。
夏天纵手拍船舷,梆梆打着拍子,咿咿呀呀唱起了京剧: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泛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哎呀呀
你就来来来
进得城来听我抚琴
却为何在城外犹豫不定
卿卿开始听他唱得古怪,差点哧地笑出声来,后来越听越觉得有味道,竟是听得入了神。
笃,一声轻响,有人从码头上跳上甲板,落在卿卿身后。夏天纵停了歌声,卿卿见来人扰了自己听歌,大为恼火,俏脸带霜,霍地转过身来。
来人轻抱粉拳,施了一礼,脆生生的道:“请问这位公子,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