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从天空的裂口倾泻而下,包裹着这个静谧小城,阒静无声。
何初意望着夜空,星星多的似乎要压下了,她想,好久好久没跟小执哥哥一起看星星了呢。
少年的头枕在初意的肩头,久锁的眉心,终于解开,他似乎睡得很安稳。
何初意垂眸低看,少年舒展的睡颜似融化的初雪,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一袖清风吹拂,吹散了繁星,吹弯了明月,也吹起了从前。
何初意是何小执看着长大、偷着喜欢的,而他们的故事的开始都从小镇那所医院说起。
正是夜色浓深时,绿水镇卫生院还亮着几盏白炽灯,橘黄的灯光,引诱着飞蛾奋不顾身地扑上。
护士长打了个呵欠,娴熟地给何小执换好了绷带,带有一层薄茧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嗯,没开始那么烫了,小朋友,你要注意点儿,别再让伤口发炎了。”
她说着说着,还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何小执的右手。
何小执似觉察到了异样的目光,微微缩了缩右手,眨巴着溢满星光的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长笑了笑,转身跟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聊着走开了。
何小执的床位靠近窗子,抬头一望,就是如墨夜空。
今夜是除夕,一个阖家团圆的夜晚。
何小执痴痴地望着那恢宏盛开的火树银花,碎成点点流萤,翩跹散落,他真希望有一颗能落的他怀里,做他唯一的太阳,陪他度过漫漫长夜。
“造孽呀,这孩子才多大点啊,竟有人这么歹心肠,宰掉他三根手指。”护士长摇着头疼惜道。
“听说呀,都是因为他那赌鬼爹……”
一旁的小护士津津有味地嚼着舌根。
芸芸众生中,她也只是一个无所谓的看客。
何小执别开脸,眼睛里聚集起一层摇摇欲坠的泪水。他虽然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
何秋明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携着的寒气冷得让何小执咳嗽了几声。
老人连忙脱去厚重的军绿色旧大衣,轻轻盖在何小执身上。
单薄的秋衣紧贴着瘦削的皮包骨,破了几个洞的毛衣抵不住严寒,何秋明措不及防地打了个寒战。
粗野地摸了摸鼻子,老人满不在乎地笑道:“执娃娃,你摸摸那衣服口袋里有啥子。”
何小执照做,极不习惯地用左手摸进口袋。
一团温热从指尖传到肺腑,蔓延至全身。
何小执连忙把东西抓了出来——是饺子!足足六个饺子,还是热的!
看着六个饱满的饺子躺在泛光的油纸上,何小执咽了口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执娃娃,快吃吧。”何秋明摸了摸何小执的头,一脸慈爱。
何小执没有开吃,他将饺子捧给何秋明,乖乖巧巧地说:“爷爷先吃吧。”
何秋明把饺子推了回去,“执娃娃吃,爷爷不饿。”
老人一脸风霜,却目藏温情。
何小执埋下头,眼眶有些湿了,慢吞吞的把饺子吃完。
凌晨两点,寒气逼人,外面的烟火早冷了下去。
手电筒羸弱的光瞎晃着,脚步声又沉又急,女人的嚎哭声越来越近。
“医生呢?医生呢?医生到哪儿去了?”
男子拖着哭腔大声喊叫 ,看见护士长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医生呐,我老婆快生了,你快来救人命啊……”
孕妇是裹着棉被用门板抬来的,经不住一路颠簸,现在阵痛得更加厉害,脸色苍白。
护士长当机立断,吩咐道:“小马,你快带人准备手术科室。小谢,现在孕妇的情况很危险,你快去隔壁街张主任的居所找他,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