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是希望之光,是重生之光,是走出山区的光。
我牵着小树的手,他抓着我的手。紧紧的,暖暖的,他跟在我的身后,他的步伐,有些小,最大的跨度,也仅有我的二分之一。
我的心里很清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还会遇到很多小孩子。我带着小树往着那盏灯的方向,前进,缓慢地前进。
因为我要在潜意识里告诉他,万事不能操之过急。他在将来的路途中,将会遇到很多难以预料的弯路。毕竟他将遇到的困难和挫折,远远超出了他此时的想象。
或许是我太想把这个社会里的一些生存法则讲给他听了吧!这样操之过急的举动,不是我想的。
我这样的思路,是不可采取的,这是我应该反思的,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作为一个孩子,应该拥有所有孩子应有的经历和童年,孩子的天性,是善良的,是崭新的,是无邪的。
不行!我不能这样,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太好,但我没有选择。
十岁以下的孩子,都是天真无邪的。我身为一位前来支教的老师,我必须要告诉他们一些事情。
我要告诉的,是这里与北京的距离,是祖国的黄河和长江,是祖国的天安门和万里长城。
我要告诉他们的,是“百善孝为先”,是“苟富贵,不相忘”,是“知恩图报”,是远方的那些天空里的云朵,有黑色的,有灰色的,有红色的,还有洁白色的。
我要告诉他们的,是珠穆朗玛峰的高度,是南北两极的冰寒,是青藏高原的面积,是中国广袤无垠的土地,是丛山越岭的山川和湖泊。
不!我要告诉的,远远不止如此。我要告诉的,还有中国的历史,中国的传奇,中国的故事,还有中国五千多年所传承下来的文明。
这些,都是我想告诉山里的孩子的。
我拉着小树的手,我们来到了马路的中央。我刚才是怎么跑到这边来的,我并不清楚,我的心里只知道,现在跟在我的身后的,是一个矮小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有一个和大自然一样的名字,他的名字叫作小树。
我并没有问他,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名字。
我们来到了那盏灯光的下面,在我的身后,停着的是那辆破旧的班车。在班车上,没有灯光,它已经进入了休眠期。
我特意往班车上望了一眼,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张九。
我希望看到她,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喊她和我们一起吃饭聊天了。
我希望看不到她,毕竟这么久了,她如果还在车上,那她会很孤独的。
在这件事情上,我产生了纠结,不过最后的结果,如我所愿。
在班车上,我没有看见张九的身影。她应该已经下车了,她应该是去办她自己的事情了,这里毕竟是她的家乡。
回到了家乡,首先就是见一见家里的父母和爷爷奶奶。
耳边传来了叮咚叮咚的声音,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还有人们大声吆喝的声音,还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还有那些人唱丧歌的声音。
唯一没有的,就是汽车的鸣笛声。这是大城市里常有的声音。
在我的眼里,坐着一群人,也站着一群人。他们三三两两地在房屋外面的空地上走动着,他们在这盏明亮的灯光下晃悠着。
坐着的人,有的围在了一张桌子的周围,那张桌子的形状是一个正方形。他们坐在桌子的每一个边,在他们的手里,还拿着一叠扑克牌。
在那张深褐色的桌子的正中央,也还有一些纸牌铺着。
我的眼睛在周围的场地上扫了一遍,我没有看见麻将机的身影。我听说在很多农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台麻将机的。
“老师,你带我来这哈做什么啊?这哈的光太烧眼睛了!”
小树拉着我的手,他没有松开。他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只是想带他来到这盏灯的下面,让他感受一下光的感觉。他的年龄还小,他是不会知道我带他来到这里的答案的。
这是我强加给他的,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但我最后还是做了。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小树啊,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啊?”
我从小树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不太耐烦。我难道做错了吗?我记得我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啊!我的心脏,已经渐渐地开始好转了。
我蹲了下来,我的头和小树的头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通过灯光的作用,我终于看清楚了小树的脸。
小树的脸上,长满了很多的斑纹。他的脸,很黑,这应该是被太阳晒的。如果是在大城市里,他的皮肤不会成为这个样子的。
在大城市里,有空调,有冰箱,有洗衣机,还有躲晒的地方。在大城市里,读书有人接送,吃饭有人安排,最重要的,是不需要下地做农活。
小树的手,也很黑。在他的手心,已经出现了一些老茧。难怪我刚才在牵他的手的时候,在他的手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刮我的手。
我把视线移到了夜空里,我把视线融进了夜空里的那盏明亮的灯光里。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当我看到了他的脸,他手心里的那些老茧,还有他身上的这件破烂的衣服,我居然会把视线从他的身体上挪开。
我在听夜空里的声音,我突然想起了我银行卡里的那笔钱。还有,我行李箱里的那些东西。
我的行李箱,只能在周一的时候才能打开,我银行卡的那笔钱,只能在紧要的关头才能拿出来。
“是的啊!李校长的爹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呆这里耍啊!”
“原来是这样啊!小树,你看……我们的脚现在是不是踩在地上了啊?”
我收回了心里的那份不甘和不解,我不能把心中的那些不平衡的东西表现出来,虽然我已经感觉到我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是啊!囊凯了?老师,我们这条马路是去年才修起的,我天天都会和我们家里的那些牛、羊子从这哈过去那边的山上。”
他的手,往着最黑的那个方向指了过去。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笑容,他指着的那座山,他应该经常去,和他家的那些牛羊。
小树的嘴角边上,一直都是满满的笑容,像我旁边的这棵参天大树一样,它在黑夜的微风中开开心心地摇曳着。我看不见树的枝头,我只能看得见树的下半身。
我蹲在了小树的面前,我把视线放到了他的脸上。他已经收回了指出去的手指,他也把眼神移到了我的脸上。
让我好奇的是,他在我的脸上看什么?让我疑惑的,还是他在我的脸上看什么?难道是我的脸上有泥土吗?我站了起来。
因为,尤十姐姐带着小七和十三往着我这边走了过来。